包袱半解,滿夏眼尖的瞅到了裡面的東西,雖不能确定但還是心一慌,急忙伸手去接,卻慢了一步,包袱皮散開,連帶着包袱裡的東西也落了一地。
帕子、扇墜、絡子……
甚至還有一把一看就是小哥兒用的桃花木梳。
陳老太太得意極了,盯着滿夏青白交加的臉,高高在上道:“夏哥兒,如今兩家的關系明了,這些東西你便都拿回去,不用再留在明遠那兒了。”
堂屋内頓時一片嘩然,劉家幾位叔伯面面相觑,而陳家人則是面露快意。滿夏渾身發抖,嘴唇翕動着卻說不出一個字,他回頭看向阿爹,隻見蘭知面色由紅轉白,額頭冷汗不停。
蘭知沖上前去,趴在地上快速将散落一地的東西收了起來,對着陳老太太低吼道:“東西我們收下了,趕緊走吧,不要再進我家的門!”
“請你們都出去!”蘭知指着陳家族人,厲聲喝道,“事情都談清楚了!不必再多說了!”
堂屋内,兩盞油燈同時爆了個燈花,火光猛地一竄,然後很快恢複了平靜。衆人陸續散去,滿夏仍舊呆愣在原地,蘭知頹然地坐回椅子上,而劉大山則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氣,一動不動。
夜色更加深了,滿夏拖着腳步走到蘭知面前,伸出手來,啞着嗓子說道:“阿爹,把東西給我吧。”
蘭知紅着一雙眼睛,懷裡抱着那些東西,聽到他的話慢慢擡起了頭,回他:“夏哥兒,天不早了,你先洗洗睡,行嗎?”
滿夏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指着蘭知懷裡的那個小包袱,那是他的東西,他想要。
蘭知拿他沒辦法,隻好給了他,又強撐着精神給他打水洗漱,催他上床睡覺。
給滿夏蓋好被子,看他閉上了眼睛,蘭知這才輕手輕腳退了出去。外面,劉大山摸黑坐在凳子上,也不出聲,蘭知走過去和他坐到一塊兒,劉大山轉身抱住他。
天空中的雲将月亮遮了大半,劉大山夫夫倆本來坐在拐角,剛有些睡意,就聽到了細微的聲響,睜眼一看,見滿夏披上了外套,手裡拿着東西悄悄出了房門,又輕手輕腳開了院子門。
夫夫倆頓時警醒起來,盯着人出了院子門,馬上也輕手輕腳跟了出去。到院子門口看到了剛好遇到打開窗戶的滿倉,劉大山朝着兒子做了個手勢,表示這裡有他和他們阿爹,讓滿倉安心在家,不必跟出來。
許斯年一個外姓人,雖然頂着蘭阿叔遠房侄子的名頭,但也不好深夜留在劉家。所以給滿夏送完果子飲,将竈台收拾好以後,他就趕回那間田埂上的茅草屋歇息了。
在他看來,今晚兩家之間的争論必然會有結論,劉大山夫夫倆性格強勢,又格外心疼滿夏,絕不會在婚事上低頭,其餘的劉家族人,所以也有眼饞秀才帶來的好處的,但畢竟是隔了幾房的哥婿了,也指望不了太多。
這些時日,劉大山和劉滿倉照着許斯年的說法,輪番拜訪這些叔伯兄弟,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磨也磨到他們都點頭了。
夏哥兒嫁給陳秀才,畢竟隔了好幾層,能不能得到好處另說,但得罪劉大山的下場是可以預見的,那屠戶年輕時是個混子,為了家裡漂亮的夫郎做過不少混事,現在大家也不敢輕易逼他那個寵的如珠如寶的小哥。
至于陳明遠,許斯年這些天也明裡暗裡打聽了不少。這人确實有些才華,不然也不會年紀輕輕就考取了功名。但若是說村裡人都怕了他,其實也不是。
宗族鄉鄰确實希望能夠得到這位秀才的庇佑,但陳明遠這類毫無根基的年輕秀才,也在某些方面極大程度依賴着宗族鄉鄰。
别的不說,就隻說一條,若是陳氏族中長輩告他一句“不孝”,那他這麼多年來的勤奮刻苦便全都成了笑話。
許斯年隻需要隐晦地将這一條在陳老太爺和陳家大房面前提及,陳家人便要想盡辦法促成多年前的那樁約定無效。
娶一個莊戶小哥有什麼用?年輕的秀才就應該娶能幫助他的高門内眷,這樣才能讓陳明遠快速成長起來,庇佑他們陳氏一族走出小河村。
等陳明遠反應過來,有陳家長輩畫押的文書在,他就是鬧破了天,也做不成事。
此刻,許斯年美滋滋地躺在床上,想着夏哥兒現在應該很得意,困擾了他那麼長時間的事情終于解決了。
夜晚靜悄悄的,許斯年卻突然聽到一陣嗚咽聲,隐隐約約聽不太清楚,吓得他渾身冒白汗。
我靠!子不語,怪力亂神!
救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