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灼擡頭望去,座上并無人影。
但妖王杖所傳承下來的能力清清楚楚地吐露出内殿這位裝神弄鬼者的身份。
“桑木鬼。”
“诶~”那黏膩惡心的聲音應了一嘴,随後自顧自地說了起來,“沒想到本尊不在人世幾百年,竟還能讓人如此挂念,可喜可賀,可喜可賀啊。隻是不知妖嶺何時這樣堕落了,竟讓你這樣一個不過千歲的黃毛小子當了妖王,啧啧啧。”
“那總比你堕入魔道為禍人間要來得好。”芳灼嫌惡地翻了個白眼,嗤笑道,“不過恪刹那老東西的手下敗将而已,都死了幾百年了,還不消停呢?想再死一遍永不入輪回咯?呵,隻會縮在人間皇宮裡使陰招的廢物!”
妖王陛下寒碜人的本事一流,一下子就将對面點着了。
桑木鬼被氣得火冒三丈,鬧得整座殿威壓都強了幾分,可惜這威壓尚不能壓制面前二位,唯獨将那半人不鬼的傀儡國主吓得直顫,他本就被芳灼折騰得幾近崩潰,現在加上桑木鬼的威壓,眼眶中已經隻剩下眼白了。
芳灼輕笑一聲,學着桑木鬼方才的語氣,道:“您又是何必折磨這樣一個孩子呢?”
“油嘴滑舌。”桑木鬼強壓下怒氣,嗓音裡夾着笑意怪腔怪調道,“不過本尊還是勸你少費力氣趁口舌之快了,你二人的境界本尊自然是對付不過來的,但若是對上你們自己呢?呵呵呵呵……”
桑木鬼的聲音逐漸淡去,陰冷的風自虛空中吹來,頓時,殿中鲛油燈紛紛熄滅,昏暗的環境中,最亮的竟是芳灼手中小國主的雙目。
忽然,虞無淵快步上前,淩蒼劍一把挑起國主向遠處一擲,然而就在半空中,那國主陡然嘶吼起來,亦男亦女的聲音在殿中回蕩不歇,就連虞無淵也提防地後退一步。
隻見那小國主的皮囊自面頰一點點裂開,很快就分裂成兩半,然而這一回沒有血肉掉落出來,跟某種詭異的蟲群一樣,暗紅的肉糜不斷翻滾重組,逐漸膨脹、拔高,化作了虞無淵再熟悉不過的兩張面孔。
一張是她自己的,還有一張是芳灼的。
除了面孔,還有身形、聲音,包括他們手中的武器,也與淩蒼縛渡一般無二。
虞無淵面色漸沉,她看到“芳灼”扭了扭脖子,發出像老舊門闆開合摩擦的怪聲,然後伸出手,将喉嚨處抓得一片模糊,新鮮的皮肉被撓得一片一片掉落,忽然,他像找到什麼似的,在深可見骨的創口中用力一捏,取了一隻色彩豔麗的小蟲。
沾滿鮮血的雙指輕輕一撚,那隻原本還撲騰着翅膀不斷掙紮的小蟲俨然失去生機,飄飄蕩蕩地落到鋪滿雪鬼絨的地面上。
“芳灼”冷淡地看着地上的小蟲死屍,忽然咧開嘴,看向了虞無淵,抱怨撒嬌道:“這隻小蟲折騰得我好苦啊。”
“不過一隻子蠱而已,傷不到我。”“芳灼”頓了頓,飛快閃到虞無淵面前,眼裡多了幾分凄婉哀怨,“畢竟,我是它的主人啊。”
“放屁!”
一旁的芳灼當即一聲爆喝,縛渡一甩就要掄向那假貨,卻見對面的“虞無淵”舉劍劈來,刺耳的嗡鳴聲迅速炸開,殿中各種寶物具被震得粉碎,虞無淵見狀也上前相助,四人混戰作一團,不多時,整座宮殿都開始搖晃起來,四周牆壁承受不住巨大的沖擊,已有崩裂之相。
混亂中,虞無淵與芳灼對視一眼,随後跳至殿中央脊背相貼。
“仙尊,怎麼辦?”芳灼偏頭小聲問道,“這家夥究竟怎麼弄出來的這東西,竟與我的實力一般無二。”
“她也是。”虞無淵附和道,戰了許久,她此刻也有些體力不支,不覺将淩蒼攥得更緊,她冷眼緊盯着“虞無淵”,鼻息間盡是那股熟悉的血氣,“我猜,那位桑木鬼,得到了某些超出規則之外的力量。”
“仙尊的意思是……”
“噓,天意,不可說。”虞無淵攔住了芳灼将要說出口的話,側目看向一旁面容微微扭曲的“芳灼”,“但假物就是假物,永遠成不了真,你看,他不就露出馬腳了嗎?”
說罷,虞無淵悍然出劍,假“虞無淵”方要擡劍去擋,就見虞無淵手腕一轉,反将劍刺入假“虞無淵”眉心,不出所料,她刺中的,正是那坨軟爛的肉糜。
“虞無淵”眼睛瞪得極大,她怔怔地看向眼前人,那雙鳳目變了又變,最終化為沉寂的黑色,而一旁的“芳灼”也好似失去主心骨一般遲鈍下來,被迎面而來的縛渡鞭抽倒在地,兩隻分開的眼睛呆愣地望向對方,似乎還沒弄懂發生了什麼,仍在掙紮着想要湧向對方,卻被虞無淵芳灼一劍一鞭死死釘在原地。
虞無淵彎下腰将那兩隻分開的眼睛一一合上,随後執劍挑向肉泥原本心口的位置,一刻散發着腐敗氣息的暗紅色血珠就這樣被剖了出來。
“他徹底死了。”虞無淵輕輕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