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生訣自她口中緩緩念出,微弱的金光逐漸沒入始終未曾聚合的肉泥當中,僅是一瞬間,那肉泥便化作飛灰。遠處,沉重的宮門終于打開,風卷着濃厚的血腥氣闖進殿中,憐愛地将兩捧灰吹到一處。
自出生起魂魄就不得做主的小國主終于解脫,在往生咒的護送下一路飄入鬼界,而仙人加在他身上的另一道暗咒,可保他來世也不受魔物侵擾。
虞無淵摩挲着手中的血珠,淡淡道:“芳灼,走吧,我們去見一見真正的桑木鬼。”
從鬼火到小國主,從鬼丹到血珠,每一次都有這詭異的物什,而當中暗藏的血氣,每次都能讓虞無淵感到一股莫名的熟悉感。她一開始隻是懷疑,但在見到那兩位與自己和芳灼一般無二的怪物時,那股熟悉的血氣幾近散發到極緻,雙方都打得皮開肉綻,虞無淵卻隻能嗅到兩股不同的血氣,一是來自芳灼,二則是來自另外三人。
即都屬于虞無淵。
用虞無淵的血做的傀儡,在某種不可言說的力量的引導下,自然能夠複制出一個新的“虞無淵”,也能囫囵個模仿出一個境界不及虞無淵的“芳灼”。而相應地,無論是小國主還是鬼火,在神志不清的情況下,對本體有着強烈的仰慕與迷戀,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高階修士的血液有萬般用處虞無淵不是不知道,但她自入無相宗後,近千年的時光中不在妄斷山的攏共也就那麼幾百天,下山更是屈指可數,從未有過在哪裡受傷落下血液的記憶。
但,若是在入妄斷山前呢?
在她七歲前的零碎記憶中,在當年的臨春渡,在太虛觀内,在那場快要冰封天地的大雪裡,幼女磕得遍地鮮紅,幾近喪命。
那時留下的血既然能滋養一個芳灼,也未必不可能滋養出這樣一隻妖魔。
若是桑木鬼手中控制旁人的血氣真的來自于太虛觀,那順着這個線索,或許能進一步窺見當年的事情。
虞無淵想得入神,不知不覺,竟已走出殿外。
烏雲蔽空,風雨凄凄。
遠處傳來雞鳴陣陣,卻不知怎的聽得泛起冷意,而身後,偌大的宮殿轟然倒塌,塵土紛揚。
虞無淵望向天邊,乃見西方有人禦劍而來,匆匆忙忙,臉上俱是倦意。
是木易風。
“師兄?”虞無淵頗為意外。
木易風收劍快步走到虞無淵面前,目光掃過她身後的芳灼時面色有一絲僵硬,但很快就調整過來,隻餘下一臉擔憂。
“師兄怎麼孤身一人過來了?是祭壇那邊有進展了?”
“不錯。”木易風點點頭,剛想開口繼續又想到什麼,隻幹巴巴憋出一句,“幽渺,此事于你有關。”
虞無淵頃刻就明了木易風的想法,他是怕芳灼知道,但剛剛打成那樣,但芳灼又不是個蠢的,她估摸着芳灼也猜得差不多了,便道:“師兄但說無妨。”
既然虞無淵都這樣講了,木易風也沒什麼遮遮掩掩的必要,那樣太過矯情,就略過被祭壇幻術迷惑的那部分,将自己推測到的東西一并講了出來。
那祭壇是托凡人之手鑄造,後來被秘密送往百鬼川,與其下血池相連,剛好借着人鬼兩界的裂隙将魔氣輸入其中,加以秘術,一可使之成為溝通兩界的媒介,二可借此豢養魔物,将天生天養的靈物,也就是血池,化為己用。至于惡鬼寨的那些山匪,就是魔物與勾結的凡人用以掩蓋罪行的由頭。百鬼川本就因為地貌複雜野獸衆多常緻人困死其中,就算多了山匪,路過多死了幾個人,也無人覺得奇怪。至于那山匪頭子,不偏不倚,正是東國皇室的某代國主。
但這些都隻是魔物可以做到的,其中還有身為人鬼兩界的存在做不到的事。
正是祭壇上面的符文。縱使是木易風虞無淵這種境界的大能,看一眼都會頭暈目眩陷入夢魇。
這樣的力量,根本就不是人鬼妖魔可以企及的。
而且更為詭異的是,這符文上,有虞無淵的氣息。
相似,又不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