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嘴!”
程淩太陽穴突突直跳,一把捂住楊沐白嚷嚷的嘴。
掌心瞬間傳來對方唇瓣柔軟滾燙的觸感,還有呼出的、帶着酒氣的濕熱氣息。
“别鬧。”程淩聲音壓低,帶着不容置疑的冷硬,“上車回家。”
“就不!”
楊沐白像被踩了尾巴的貓,猛地掙脫。
他聲音陡然拔高,帶着哭腔在寂靜下來的街道上顯得格外刺耳,“程淩哥你都不陪我!七夕啊!别人都成雙成對放河燈看煙花,你出來就是跟着一大群人搞社團活動!現在還要把我塞車裡!我不管!我要和你再待一會兒!就一會兒!”
他眼眶泛紅,酒精放大了所有的委屈,像個沒得到心愛玩具的孩子,不管不顧地就要往地上坐。
程淩頭皮發麻。
這家夥發起酒瘋來,簡直太過難纏。
周圍幾個路過的行人已經停下腳步,饒有興緻地看着這對穿着漢服、在深夜街頭拉拉扯扯的年輕“情侶”。
程淩甚至能聽到,隐約的輕笑和議論聲。
他丢不起這個人。
“……逛!”
程淩低喝一聲,一把扣住楊沐白的手腕,阻止他真的一屁股坐到滿是灰塵的地上。
他幾乎是咬着牙,從齒縫裡擠出妥協,“陪你逛!再鬧我立刻把你扔這兒。”
楊沐白臉上的陰霾,瞬間一掃而空。
他變臉比翻書還快,破涕為笑,眼睛亮得驚人,哪還有半分剛才的委屈模樣。
他反手抓住程淩的手,十指緊扣,掌心滾燙潮濕。
“我就知道寶貝最好了!”
他拖着程淩就往旁邊一條挂着彩燈、還沒完全收攤的民俗小街走。
腳步虛浮卻異常興奮。
小街不長,兩邊是些賣小手工藝品和小吃的攤位。
大部分攤主已經在收拾了,昏黃的燈光下,空氣裡飄着糖炒栗子的甜香和烤紅薯的焦香。
楊沐白像個好奇寶寶,拖着程淩在每個還亮着燈的攤子前探頭探腦。
“老闆,這個泥人像不像我?”他指着一個胖乎乎的喜慶娃娃。
“小哥,買個同心結吧?保佑長長久久!”賣紅繩的老婆婆笑眯眯。
“程淩哥你看這個風車!轉起來有聲音!”他拿起一個紙風車,用力一吹,風車呼啦啦轉起來,發出單調的嘩啦聲。
路過一家已經關門的精品店時,他突然兩眼放光,“等等!那個兔子!”
玻璃櫥窗裡,雪白的兔子玩偶戴着宇航員頭盔。
楊沐白湊過去,鼻尖抵着玻璃:“這個好像你!”
程淩愣了一下:“什麼?”
“就……”
酒精讓楊沐白的思維跳脫得像隻螞蚱,“又白又兇……還會開星艦!”
程淩被他拽着,墨藍色的漢服衣擺掃過石闆路上散落的彩紙屑。
他面無表情,任由楊沐白像隻撒歡的大型犬拖着他四處亂竄。
隻是偶爾在楊沐白快要撞到攤位時,不動聲色地拉他一把。
楊沐白的手心燙得驚人,緊緊攥着他的手指,汗津津的。
走到街尾,一個挂着“月老靈簽”布幡的小攤還亮着燈。
攤主是個須發皆白的老者,正慢悠悠地收拾着簽筒。
“抽簽!寶貝,我們抽個簽!”楊沐白來了興緻,不由分說地拉着程淩過去。
“小夥子,收攤了。”老者擺擺手。
楊沐白直接從錢包裡抽出幾張鈔票拍在桌上,豪氣幹雲:“最後一簽!給我們抽!要最靈的!”
老者無奈地搖搖頭,把簽筒推過來。
楊沐白搶先一步,抓起簽筒嘩啦啦一陣猛搖,一根竹簽啪嗒掉在桌上。
他迫不及待地撿起來,湊到燈下眯着眼看。
簽文是豎排的繁體字:
“浮雲蔽日終須散,流水落花莫強求。緣分未至休嗔怪,且待清風渡鵲舟。”
楊沐白臉上的興奮一點點褪去,眉頭擰成了疙瘩。
“這……什麼意思?”
他嘟囔着,把簽文塞給老者,“老頭,解解!”
老者接過簽,捋了捋胡子,慢條斯理地念了一遍簽文,然後道:“此乃中下簽啊。浮雲蔽日,是說前路或有阻礙,情緣未明;流水落花,暗示強求無益,緣分自有天定,時機未到,莫要心生嗔怨。需耐心等待,或有轉機……”
“放屁!”
楊沐白沒等老者說完,猛地一把奪過簽文,臉上因酒精和憤怒漲得通紅。
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帶着一股被冒犯的激烈,“什麼狗屁阻礙!什麼強求無益!什麼緣分天定?!全是胡說八道!”
他用力将竹簽摔在地上,堅硬的竹簽在石闆路上彈跳兩下,發出清脆的聲響。
他指着地上的簽,胸膛劇烈起伏。
他對着老者,更像是對着冥冥中某種他不認可的“命運”大聲宣告,字字清晰,帶着一種近乎偏執的笃定:
“我楊沐白,從來不信這些神神鬼鬼的東西!什麼月老靈簽,都是騙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