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當是下了有一會兒了。

但是因為此刻雪勢突然變大，她才能聽見聲響。

黎泱伸手去接外面的雪花，語氣雀躍：“宴西哥，下雪啦。”

周宴西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穿好衣服，站在陰影處，垂眸看她。

然後，他問：

“泱泱，你缺男朋友嗎？”

那一刻，滿室寂靜。

門外是風雪肆虐，是車水馬龍，是喧鬧。

門内安靜地連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見。

徒留風聲，雪聲，以及不知道是誰的吞咽聲。

那一瞬間，氣氛變得不同了。

像是紙片遇上烈火，溫度在上升。

黎泱覺得喉嚨發幹，腦子也有些反應不過來。

“什…什麼？”

周宴西慢慢走到她身邊，不緊不慢地重複了一遍：“唔，我的意思是，如果可以，你願意當我女朋友嗎？”

黎泱茫然：“可…可是你不是有喜歡的女孩嗎？”

他依舊顯得淡然：“你也可以把我喜歡的那個女孩代入成你。”

黎泱怔愣，半晌說不出話來。

她不明白周宴西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要說是告白，也不可能。

她跟周宴西才認識多久，他怎麼可能喜歡她。

坦白來說，周宴西很帥，很溫柔，很有魅力，她面對他時會産生一種難以抵抗的無力感。

但某個時刻，黎泱的第六感又會提醒她，面前的這個男人很危險，她應該遠離他。

可她想到沈嘉旭，又會覺得委屈，覺得生氣。

她喜歡他這麼久，可他一點都不在意。

他的注意力全部都在宋顔書身上。

那不如聽瑤瑤的，找個人談一場戀愛，感受一下。

黎泱開始動搖，可她仍是保持理智，道：

“不行。”

周宴西擡眼看她，步步緊逼：“為什麼不行？”

“比起劉子靖，我不是更合适嗎？”

黎泱咽了咽口水，有點被他的氣勢吓到，卻還是鼓起勇氣說道：“宴西哥，像你這樣的人，應該一輩子都生活在地中海氣候吧，”

“可對我來說，溫暖，晴朗，有風的好天氣，從來沒有存在過，”

“我的生活永遠都處在西伯利亞氣候中，暴雨，冰雹，電閃雷鳴，這樣的天氣你能懂嗎？”

這樣的她，他了解過嗎？

周宴西忽然開口打斷她：“我知道，”

“因為我也有過那樣的冬天，”

“我以為你還記得。”

黎泱愣了愣：“什麼？”

她的眼神懵懂，臉上是顯而易見的茫然。

周宴西忽然就想到了很多年前的那個冬天。

他背着水泥往回走，黑色奔馳從他身邊疾馳而過，又轉而停下。

那是山區第一次迎來外來者。

周宴西下意識回頭，便看見了那個穿着公主裙長得像年畫娃娃一樣可愛的小女孩走下車。

她被一個穿着華貴的女人拉着，女人似乎手勁很大，小女孩有些難受地皺起眉頭，卻一聲都沒有吭。

在她們身後，還跟着一大群人，正拿着攝像機拍着什麼，陣仗很大，不時有路過的村民投過來目光。

很意外地，她們在他跟前停下。

女人問他:“小朋友，你知道麗華商店往哪裡走嗎？”

周宴西當然知道。

麗華商店是他們山區裡最大的一家超市，每次放學都有很多學生去那裡買東西吃。

但他瞥見女人眼裡的嫌惡，話說出口卻變成了一句“不知道。”

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女人連裝都不想裝，轉身就走，連帶着小女孩也被拉走。

隻是被拉走的時候，她轉身看了一眼周宴西，無聲說了句“哥哥好。”

相比較那個女人眼裡藏着對這個山區的嫌惡，他在小女孩的眼裡看到的卻是一片純淨。

對于周宴西來說，他生活在山區這麼久見過很多形形色色的人，但無一例外地，他們都用嫌惡鄙夷的目光來看待這個山區。

包括山區裡的人自己。

這是第一次，有個女孩用一雙純淨如白雪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這個地方。

因着那雙眼，周宴西對她産生了濃重的好奇心。

再到後來，他們關系慢慢熟稔。

某個下着雪的冬夜，外面是那對夫妻正在讨論如何榨幹他的最後一絲價值，屋内，他被她扯着躲在桌後，呼吸交錯間，她用那雙澄澈的眼看着他，輕聲道：“哥哥，我幫你逃出去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