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三幅畫應該都是崔銳臨摹的作品,畫風非常細膩,這說明他本人畫作技藝很高。
三副畫裡有兩幅是梵高的,所以今天在課堂上,有同學提及崔銳也喜歡梵高。
崔銳倒好水後,也坐下沙發,他穿着印着小花紋的淺灰色襯衫,戴着紅色領帶,氣質帶着幾分矜貴,他翹起二郎腿,坐姿偏随意,散發幾分藝術家的恣意,他微笑問道:“聽說三位警官是來了解姜琴玉的情況?”
費江河道:“崔教授,我們來做一個常規調查,希望你能配合。”
“那自然配合,姜琴玉不是已經退學了嗎,她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因為有一個案子,可能牽涉到姜琴玉,所以了解一下她近期的境況。崔教授,最近半個月,你對姜琴玉在學校的情況知曉多少?”
崔銳像是習慣性地輕輕搓了搓手,緩緩說道:“可能你們不了解,我們成教和别的學校不同,對于學生來說,我們老師也不會過多關注他們的生活,因為他們都是成年人,我認識他們的名字,但鮮少關注他們人。”
在說話的時候,崔銳也許是課堂帶回的習慣,目光在三個人臉上逡巡,然而在李疏梅臉上停留的時間最長。
李疏梅抿了抿唇,沒有正視他,而是緊緊握筆,打算記些什麼,但她又覺得崔銳的話帶着一層殼,一層保護他自己的殼,這些話非常冠冕堂皇,沒有記錄的意義。
她試圖把他畫下來,他的一對眼鏡,她畫成了一對橢圓形的殼。于是他就像長了兩個鼓鼓的眼睛,李疏梅忍不住覺得這個形象有些滑稽,于是快速翻頁過去,又試着畫一張正式的。
“所以除了課堂上接觸,在課堂外你們從來不接觸?”費江河像是話裡有話,在攻破對方的殼。
崔銳嘴角微微一抽,擺手道:“不,不是這樣的,學生們有問題會私下找我,有的學生比較好學,也會私下請我多教一些”。
“姜琴玉私下裡也找過你?”
“有。”崔銳眼黑微微上仰,像是回想,“她很用功,我記得有那麼幾次,她主動找我探讨一些理論和技巧,我自然就一一解答了。”
雖然僅僅就這幾句話,李疏梅卻領悟了其中的微妙,這不是一段簡單的對話,從一開始,崔銳就做出了不願正面回答的準備,但費江河卻緊追不舍,直接深入。
這個問題讓崔銳将提前準備的心理防線主動後退了,他為了擔心警方調查出他和姜琴玉的真實關系,所以适時給出了新的回答。
費江河追問:“姜琴玉退學的事情,提前知道?”
“不知道。我也是聽教導處說的。”
“你認為她為什麼會退學,她應該明年就畢業,這時候退學很可惜。”費江河層層追擊。
崔銳緩緩染上一絲笑意:“費警官,這個問題我還真沒法回答你,成年人各有各的事,我也通常不去了解。”
“可你剛才說她很上進很用功,她找你私下求學,說明她很信任你,她臨時退學,不會和你說一聲?”
崔銳喉結發生微微滾動,他再次笑了笑:“費警官,姜琴玉到底出了什麼事嘛?”
不知道怎麼了,李疏梅在聆聽這段對話時心裡緊緊提着,她身旁的祁紫山同樣是一副緊繃的面色。她總覺得崔銳和姜琴玉的遇害有關系,但是作為刑警,她不能妄下定論。
“隻是常規調查。”費江河的語氣終于輕松了下來,“崔教授,姜琴玉有沒有關系比較好的同學,麻煩告知一下。”
“有是有。”崔銳回答。
“紫山,給崔教授一張紙。”
祁紫山抽下一張白紙,遞上筆,崔銳接過,放下二郎腿,微微彎身,他似乎想了一想,在茶幾上寫上名字,李疏梅發現,他在寫下兩個名字後,筆尖頓了一下,才慢慢寫下第三個名字。
寫完這三個名字後,他将紙交還給祁紫山,李疏梅偏頭看了一下,那紙上寫的是:阮钰、馮靜秋和顧笙。
看名字都是女孩子,可能姜琴玉在學校并沒有男朋友,或者崔銳并不知曉她的感情生活。
“她們什麼時候在學校?”費江河問。
“今晚她們有課。”
“九月二十五号,也就是姜琴玉退學前一天,她來上課了?”費江河問完,緊盯着對方的眼睛。
“來過吧。”崔銳眼球微微斜向一旁,和費江河明銳的目光避開了,“我不太記得了,教室人太多,也從不點名,都是靠自覺。”
費江河又問了幾個問題後,表示離開,送上名片,希望崔銳想到什麼打他電話。
崔銳将他們送出門,臉上帶着淡淡的笑意,李疏梅最後看了他一眼,他的鏡片上映着屋外斑駁的綠蔭,眼黑依舊銳利地朝她瞥了一眼。
出學校門後,祁紫山說:“老費,我覺得崔銳有點奇怪。”
李疏梅同樣有此疑問,然而費江河道:“對,是有些奇怪,但也可能我們先入為主,你們有沒有發現,他最初說,他對姜琴玉完全不了解,因此我們覺得他是在隐瞞什麼。但他也可能就是為了怕麻煩,在生活裡,很多人都怕麻煩,所以一開始的态度都是防禦,所以我們刑警要做的,不是先入為主,而是合理懷疑和不斷取證。”
“老費說的是,這樣解釋倒是不奇怪了。”祁紫山連連點頭。
李疏梅也點頭稱是,但她仍舊有些奇怪,那就是崔銳看她的眼神。
費江河道:“晚上我們再跑一趟,姜琴玉的三位同學或許知道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