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氣急敗壞,犟脾氣一上來,明知掙不開,那右腿還是用力,試圖強行将綁在另一頭的鐵鍊扯斷。
而如此用力,腳踝上的劇痛瞬間傳遍整條腿,瞬間無力。
隻在這時,微紅且炙熱的眼眸緩緩有了些變化,眼底的陰冷消失不見。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吐出。右腿已是疼得有些發麻,有些動不了了。看了看身下之人,面露愧疚。
景辭雲緩緩移開了身子,坐在地上。扭轉鐵鍊的其中一塊,穿透腳踝的針與鐵刺便立即縮了回去。
她悶聲一哼,疼得臉色慘白。
慢慢起身為燕淮之整理好衣裳,又為她蓋好被褥後,這才将自己的衣裳穿好。
安置好燕淮之後,她這才從床底下拿出幾瓶藥,灑在傷口上,塞入白布,以隔絕傷口與那鐵環。
上藥的整個過程,她已是冷汗直流。但是又怕驚動随時會出現的明虞,緊咬着牙,不敢發出任何聲音。
待上藥結束,她坐在地上緩了好一會兒。撐着身子慢慢起身後,又将那鐵鍊縮短了些,擡手時正好碰不到燕淮之才算。
重新打開了機關,她便隻是靠坐在床邊。本強逼着自己要清醒些,隻是腳腕上的傷疼得她腦袋痛得很。時辰一久,很快便感覺到腦袋沉沉,昏睡過去。
景辭雲鮮少會做夢,但是今日卻做了噩夢。
她夢到是自己殺了景禮太子,還有自己的母親,甚至是許多無辜之人。他們皆來索命,想讓她死無葬身之地。
夢境變幻很快,她還夢到了兒時的自己在田野中玩耍。她被地上的手絆倒,從田埂上摔了下去。
她摔了滿身的泥,又像是血。她被人拉起,但是那人很模糊,她既看不清,也聽不見。
她還夢見燕淮之殺了自己,一劍穿胸,面目憎惡。隻是她迷迷糊糊睜眼時,卻見到一個黑乎乎的影子。
她努力想要看清楚,那黑影卻怎樣都看不清楚。
意識到那黑影可能是誰,她心生恐懼,極力的想要起身。隻是身子有些不太聽話,就像是鬼壓床般動不了。
黑影随着周遭的事物一起,越離越近,最後突然貼到了她的眼前!
“啊——!”
景辭雲驚呼一聲,猛然睜眼。
眼前的一切緩緩聚集,終是看清了眼前之人是誰。但是腦海中回想起那個噩夢,她又應激般躲開了燕淮之伸來的手。
夢中,燕淮之血洗了皇宮,殺了所有人。她見到景嵘死不瞑目,見到景稚垚被懸在門口,還見到景帝,被掏空了五髒。
景家人被她屠盡,一如七年前的燕家。
燕淮之滿身是血,手中還握着沾滿了鮮血的長劍。她冷冷瞧着自己,一劍下來時,刺穿了心。但又好像生怕殺不死自己般,還被斷了喉嚨。
她毫不留情,比閻羅殿的閻王還要冷可怕。燕與閻差不多,說不定她就是閻王轉世。她在死前就是這麼想的。
隻是夢醒之後,她覺得這些夢離譜得很。這般殘忍的手段,就算是夢,她都不敢相信會是燕淮之能做出來的事情。
“郡主,你沒事吧?”見到景辭雲神色慌張,燕淮之問道。
她這話分明是關切之言,但是那清冽的聲音卻十分淡漠,毫無感情。
至少在景辭雲做完這個噩夢後,是這般認為的。
燕淮之在醒來後便見到景辭雲靠坐在地上,這臉色蒼白如雪,似是做了什麼可怕的噩夢。
又不知因何故受了傷,睡在地上,人都已經暈了過去。遂趕緊喚了明虞,及時尋了大夫來。
景辭雲緩過神來後,這才發現自己已是到了床榻上。身上的鎖鍊已經取下,腳踝上的傷也已重新上了藥。
而那鐵鍊,還被綁在床腳,并未取下。
“沒事,我……我沒事。”她避開燕淮之的視線,回想昨夜之事,頓時無地自容。
“你患了風寒。先吃點清粥,然後再吃藥。”燕淮之起身,又指了指一旁的鐵鍊:“這是明虞姑娘取下的,明虞姑娘問,郡主為何要鎖着這鐵鍊?”
“我……夜遊症。身子虛弱時便會發作,昨日從莫問樓回來便已有些不适了。”景辭雲解釋道。
隻是她因昨夜事太過慌張,都忘了明虞很早前便問過,她也是以此搪塞過去的。
燕淮之的試探,她未能察覺。隻是心不在焉地慢慢穿好衣裳,那腰帶系錯了都渾然不知。
燕淮之走到桌旁,打開了放在小火爐上的陶罐,盛了一碗清粥,又走到床邊坐下。
她舀起一勺,輕輕吹涼了些遞上。
景辭雲隻擡手接過她手中的粥碗:“我……我自己來。”
燕淮之松了手,看着她吃了兩口後,又道:“你昨夜……”
“我昨夜什麼都沒做!”景辭雲瞬間驚慌失措,雙手一顫,手中的清粥便灑在了被褥上。
二人的視線同時看向這靜靜躺在被褥上的碗,沉默片刻,燕淮之率先伸手将那碗拿起。
“你昨夜胡言亂語的。大概是因為一直睡在地上着了涼,才會做噩夢。”燕淮之面色平靜,将碗重新放回了桌上。
景辭雲一驚,忙問道:“我都說什麼了?”
燕淮之又重新端了一碗清粥過來,慢慢道:“你在喚弋陽長公主,好似害怕着什麼,之後便嘟嘟囔囔的,也聽不太清了——我喂你吧。”
景辭雲也緩緩松了口氣,她記得昨夜夢見最多的,還是自己的母親。幸得未說什麼不該說的。
她張口接下燕淮之遞來的清粥。她慢慢喂着,景辭雲也慢慢吃着,二人皆不言。
景辭雲偷偷觀察着她,見到燕淮之的神色依舊平靜,她慶幸着自己有先見之明,不然恐會釀下大錯!
隻是她不知這樣的事情是否又會發生,突然有些後悔向景帝求娶燕淮之,若是一個不小心被她發現自己的秘密……
但是如今已在景帝面前求娶,還演得那般深情意重,好像非她不可似的。突然說不要了,是否不妥?
景稚垚若是知曉,怕是會直接将人搶走。他那樣的人,燕淮之嫁過去定會受盡屈辱。對燕淮之的憐憫,景辭雲似乎隻多不少。
她想着,重重一聲歎息,如今好像也是無法回頭了。萬一,其實想要燕淮之的并非景稚垚,而是……景帝?
想起中秋宴上景帝賜酒的那一幕,景辭雲便覺有些寒意爬上。心中對燕淮之的憐憫愈發加深,這樣的憐憫之心,讓她想要待燕淮之更好些。
“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