鬧鐘的第三輪鈴聲終于穿透了凜混沌的夢境。
他猛地從被窩裡彈起來,額前的金發亂糟糟地支棱着,像隻受驚的貓。
窗外,晨光才剛剛染亮天際線,給房間鍍上一層朦胧的藍灰色。
糟了...睡過頭了...
他手忙腳亂地抓起皺巴巴的運動服,左腳套到一半才發現拿錯了襪子——那是昨天訓練後汗濕的那雙,還帶着淡淡的橡膠場地氣味。
鏡中的自己眼下挂着淡淡的青色,嘴唇因為熬夜而有些幹裂。
他胡亂抹了把臉,冰涼的自來水順着脖頸滑進衣領,讓他打了個激靈。
樓下傳來煎魚的滋滋聲和碗碟碰撞的清脆聲響。母親的聲音從廚房飄上來:"凜,你的便當——"
"來不及了!"他一把抓起書包沖下樓梯,運動鞋帶拖在地上發出沙沙的聲響。
路過廚房時,他瞥見料理台上擺着已經裝好的便當盒——鲑魚飯團上撒着他最愛的海苔碎,旁邊還放着兩顆新鮮的草莓。
算了...中午去小賣部随便買點什麼吧...
上午十點的數學教室裡的空氣悶熱而沉重,頭頂的日光燈發出細微的電流聲。
黑闆上密密麻麻寫滿了立體幾何的公式,粉筆灰在陽光中飄舞,落在前排學生的發梢上。
凜的鋼筆在指間轉了三圈,"啪嗒"一聲掉在攤開的《代數基礎》上——那是幸村借給他的德文原版教材,書頁邊緣已經有些卷邊。
他的視線模糊起來,黑闆上的輔助線漸漸扭曲成網球場的邊界線。
"九條同學,請回答這個問題。"
被突然點名,凜猛地站起來,椅子腿在地闆上刮出刺耳的聲響。
全班的目光齊刷刷投向他,後排傳來幾聲竊笑。
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抓緊課本,紙張在他掌心皺成一團。
這個角度...昨晚幸村講過的...
恍惚間,他仿佛又看見視頻通話裡幸村在草稿紙上畫的輔助線,修長的手指握着鉛筆,指甲修剪得圓潤整齊。
"答案是5√3 cm。"他脫口而出。
老師推了推眼鏡,鏡片後的目光帶着審視:"正确。但下次請專心聽講。"
凜松了口氣坐下,這才發現後背已經沁出一層薄汗。
他轉頭,望向了右手第二排的幸村。
他似乎感應到了凜的視線,突然轉頭,對着他做了個"加油"的口型,嘴角揚起狡黠的弧度。
這家夥...怎我知道我在看他...
最後的五分鐘凜完全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結束的,等他回過神來,已經是下課時間了。
凜的耳尖突然發燙,低頭時才發現自己在草稿紙上寫滿了"SS"的字樣。
他慌忙抓起橡皮,卻聽到後座傳來憋笑的動靜——仁王不知何時溜進了教室,正僞裝成值日生擦黑闆。
銀發少年經過他座位時,往他課本裡塞了張紙條:「部長說午休老地方見~」後面還畫了個吐舌頭的鬼臉。
什麼嘛,幹嘛不自己跟我說,還要仁王來傳話。
天台的鐵門發出熟悉的吱呀聲。
今天的風格外大,吹得凜的金發像團亂糟糟的蒲公英。
他眯起眼睛,看見幸村已經坐在他們常去的角落,紫發被風吹得微微飄動,像面小小的旗幟。
"遲到了三分二十秒。"幸村頭也不擡地說,手指翻過一頁筆記。
他的便當盒敞開着,玉子燒的金黃色在陽光下閃閃發亮,炸蝦的酥皮泛着誘人的油光。
凜盤腿坐下,書包"咚"地砸在地上。
他的胃部适時地發出一聲響亮的抗議,在空曠的天台上格外清晰。
"你沒帶便當?"幸村終于擡起頭,紫羅蘭色的眼睛微微眯起,像發現了什麼有趣的事情。
凜這才意識到自己正盯着幸村的便當盒發呆。
他急忙移開視線,假裝整理書包:"早上太急了..."
又是一陣咕噜聲。幸村的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修長的手指拿起筷子,夾起一塊玉子燒。
蛋卷在筷尖微微顫動,散發着淡淡的鲣魚高湯香氣。
"張嘴。"幸村的聲音裡帶着惡作劇般的愉悅。
凜瞪大眼睛,下意識往後縮了縮:"等、等等——"
"凜?"
母親的聲音像道閃電劈開空氣。
凜僵硬地轉頭,看見母親站在樓梯口,手裡拿着他今早忘帶的便當盒。
她的目光從幸村懸在半空的筷子,慢慢移到兒子瞬間漲紅的臉上,最後定格在兩人之間不到二十厘米的距離上。
時間仿佛被無限拉長。
凜能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聲,看見母親眼中閃過的一絲了然,甚至注意到幸村筷尖的玉子燒滴下的一滴醬汁,在地闆上濺開小小的深色痕迹。
"我...我隻是來送便當。"
母親輕聲說,聲音裡帶着可疑的顫抖。
她把便當盒放在天台入口的長椅上,轉身時裙擺劃出一道優雅的弧線,"你們...繼續。"
腳步聲漸漸遠去,鐵門關上的"咔嗒"聲在寂靜中格外刺耳。
凜僵硬地轉頭,發現幸村還舉着那塊玉子燒,紫發被風吹得掃過臉頰。
"所以..."幸村眨了眨眼,睫毛在陽光下幾乎透明,"還要繼續嗎?"
"下次記得..."
"閉嘴幸村!"凜把臉埋進毛巾裡,耳尖紅得像天邊的晚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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