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吟長所住的房中已經無人,一張宣紙被茶杯壓在桌面,紙上寫着入宮兩字。
淩瞿生看罷默不作聲,她在時并未覺得熱鬧走了卻異常冷清。
覃雲赫聽聞人離開了匆忙趕來,那兩副石磨還擺放在後院,他千辛萬苦搬運回來豈可一次未用,這不是明着耍他,氣沖沖一腳踹開門剛跨入室内,便對上寰王十分平靜的雙眼,經年踩雷他立馬會意收回腳轉身就跑,身後寒徹骨的話音傳入耳。
“兩日時間給我查清楚,赤離政變後最大受益者是誰。”
逃跑之人哀歎着停下,他國政變哪是容易查究的事,況且隻有這麼短時間。
淩瞿生放下手中物,起身走出門對曹言道“我去石呈那裡。”
石呈與珊甯同時到赤離城,因吟長昏迷珊甯被喚來此處,而石呈所安置的地方才是寰王的蹤迹。
另邊吟長趕着天剛亮入宮,溯雪殿塌陷,其下壓制的毒蟲數以萬計她始終不放心,可過去後所見景象讓人大吃一驚,原本的斷壁殘垣化為灰燼,地面黑乎乎的焦土遠大于溯雪殿範圍。
“阿姐你回來了。”禹之聽人禀報吟長入宮便從朝會上離開。
雖大祭司的謀反被清剿,但赤離王仍昏迷不醒,連日來朝堂上鬧得沸沸揚揚,明面上啟澤王子繼位順理成章,但其中定少不了軒昊初的推波助瀾。
“這裡怎麼?”見人來她指着還未清掃幹淨的地面問。
“奉原君下令焚燒,并拉倒周圍殿宇隔開安全之距。”禹之為她解惑。
燒了才能徹底杜絕隐患,隻是連累周遭這些宮殿,使得原本富麗堂皇的赤離皇宮殘缺一隅。
“阿姐你真的要去阿定斯嗎。”早前就計劃好的事,可經過前幾日的死裡逃生他有些動搖,不禁懷疑這些是否值得阿姐不顧生死。
吟長哪裡不懂禹之的擔憂,看着他酷似何姨的臉心中更加堅定,若真把命賠上也賺得了十年的光景,況且她如此惜命不會輕易折了。
她拍拍少年的肩讓其寬心。
“有件事要托付給你,我靈力虧空與靈骨的牽絆弱化,勉強恢複夜間視物,此去阿定斯變數繁多不能将靈骨帶在身邊,你務必妥善保管。”再三叮咛囑咐後,白色荷包被吟長放到禹之手中。
“我現在就出發無需過多牽挂。”她又安慰說。
“不等奉原君來商議一下。”禹之心生顧慮道。
“他現在必定諸多事物纏身,你替我轉達便好。”吟長将劉海束起露出幹淨白皙的額頭,還是狄芯予的容貌氣質上明亮許多。
“阿姐你要小心。”阿定斯的野蠻傳聞讓禹之忌憚,不能陪她同往總是不安。
在地域上阿定斯與雪域接壤,對中原來說是個甚少聽聞的國度,中間隔着偌大的雪域,政治不往來,商賈之間也沒有大規模流通,他們極其排斥外族崇尚血緣正統,按照種姓制度立國。
前些年屢次侵犯雪域邊境百姓,手段極其殘忍所到之處必定燒殺掠奪不留活口,曾有村落一夜之間被屠殺千人。
當時的赤離王沉迷巫術并未出兵征伐,久而久之助長了阿定斯的嚣張氣焰不時來犯,最近卻一改狼性絲毫不生事端,他們看似安分實際是在養精蓄銳。
威脅暫時消失雪域想再舉兵攻打,國内一衆頑固老臣會先跳出來反對戰事,但這冰原之地日後終歸是奉原君的,他怎能忍受一頭野獸在領地邊緣肆意壯大。
吟長此次前往,目的是挑起阿定斯進攻之舉,屆時啟澤王子禅位于奉原君朝堂必定起風波,戰事能轉移朝内紛争的矛頭。
若不得不倚靠軒昊初解危國之困,誰還敢阻他封王,也可順理成章除掉邊境隐患一舉兩得。
随行的人手一早備好,吟長從入宮到出城不過半個時辰,急着趕路八九人均騎行。
一刻前便隐隐聽到身後有馬蹄聲,開始未警醒當大家停下腳步時聲音更顯著。
“小姐。”若彤也換上男裝此時向隊伍中的吟長喚道。
對方搖搖頭坐在馬背上等來人現身,須臾一騎白馬嘶吼着絕塵而至。
吟長身邊衆人紛紛下馬,将士對統領者有絕對的敬仰,除非在戰場上不然絕不會逾越禮制。
“可是有什麼事。”吟長無視他們上下馬的禮數,向驅使着照夜走來的軒昊初言。
男子勒馬停在她身旁,鎮壓叛黨與朝堂的接連議事,讓他溫和的面容看起來些許疲倦。
“有沒有受傷。”軒昊初伸手牽過她的缰繩,取随身帕子纏繞在上,做完這些才問道。
吟長低頭看,方才缰繩粗粝确實磨紅了掌心,隻是自己都未在意,心細如他才能事事這麼周全。
“沒事。”她輕笑着答,接過面前重新遞來的繩索,确實比之前舒适得多。
“不要冒險,若不可為在阿定斯等我即可。”軒昊初言行一貫和暖,吟長聽懂他話裡的關懷,三年相輔相成雖然談不上完全交心,但真心實意與浮于表象的親切溫和還是能區分的。
此行大家都十分慎重,前路兇險她并沒有去送命的打算,如無把握不會亂來,赤離城明日會宣告雪域新王繼位,他和禹之要應對的事情也不容易,何必人人分心牽挂,相信同伴各自完成任務會更好。
“奉原君不相信我。”她挺直腰背一手執馬鞭一手馭缰繩,臉上神情堅毅傳達着勢在必得的信心。
軒昊初眼中看到的狄芯予英姿飒爽如烈焰灼目,他舍不得挪眼半點。
“是我多慮。”他回以相同笑意,而後果斷策馬退開為他們讓出去路,直至人和馬消失在視線外。
房勒緩緩驅馬靠近,剛剛兩人的所言所行他看得明晰,狄芯予并非柔弱女子其有不輸男人的氣魄,本來擔心這麼重要之事壓在她身上過于冒險,此時掂量來蓬瀛栖地确實是卧虎藏龍。
“喜歡她。”待人走遠房勒說的直接,軒昊初也不回避。
“昭然嗎。”他反問。
“就差寫臉上了。”房勒忍不住取笑。
“可惜她并不明白。”他們一來一回的對話着。
“是不懂還是裝糊塗。”房勒毫不留情點破。
他溫煦的目光凝定在臉上,芯予的來意一開始就直言不諱,彼此無需試探相互砥砺前行,時間越久他的心越不可控,所以今日才會第一次抛開軍中議事追趕上來,但她淡然回避的态度從未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