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赤離王故去與軒轅王籌備祭天禮周期相撞,為避沖一切喪葬禮俗從簡,依着民間習俗擇日下葬,所有報喪、送魂、吊唁、入殓之事均移至行宮完成。
當洛妃得知一切安排時相忍為己,昨日她在狄芯予離開後立馬去找軒昊初,心裡猜到對方前去谷蒂殿肯定會對父君不利,因而想讓王上去撞破其行惡,沒想到反被禁足于昊晨殿。
那一刻她才正真明白,軒昊初是真将狄芯予放在了心裡,彼時他一言不發轉身離去,連平日裡虛與委蛇的應對都不屑再做。
夜裡便傳來父王逝去的消息,心裡清清楚楚此事與誰相幹,困于這都铎後宮自己誰都不會再相信,也不敢與其他人籌謀,隻能忍到赴行宮吊唁之日。
可惜啟澤在軒轅王回城第三日,便自請外出遊曆,此時天南地北難尋其人,不然也讓他看看狄芯予是如何逼死父王的,天下間唯有血脈是最牢固的結盟。
“拉雅,準備喪服。”拓格再不能沖動,從今往後行差踏錯一步都可能萬劫不複。
“洛妃要與王上一同去嗎?”拉雅提點。
不管之前有何恩怨老赤離王已去,軒轅王既是後輩也是其子婿,前往行宮告慰一番無可非議。
“差人向王上請旨。”拓格思定言。
宮人很快去往軒轅王議事大殿。
房勒幾乎駐紮在宮中,每每晨起上朝,待宮門關前最後一刻才回府,此時與其同在的還有齊元和幾位大臣。
内侍将洛妃請命之言轉述給君王。
軒昊初考量着沒立即給出答複,下面坐着的齊元突然道。
“王上,祭天之時是否要封後。”他理所應當的問,完全沒看一旁房勒驚魂奪魄的神情。
自狄芯予推拒後位這事就沒了下文,有心之人不禁伸長耳朵,欲謀劃看看,家中族内适齡之女是否有争奪之機。
“你很急。”軒轅王看向發聲之人出言溫暾。
房勒趕緊拽了把齊元的衣擺,但這毛頭小子領會不到他的用意,繼續冒然道。
“後位不可空置。”何王後亡故多年,宮中不曾再有女主人,因而宮闱内發生過很多駭人聽聞的醜事,齊元在王城當差時一一都有耳聞,當時都被祭祀殿壓下,因而他認為這規束内宮的位置不能空設。
此話說到了在場諸位大人心裡,隻是他們剛曆經朝堂變革無人敢提,計劃着日後再徐徐圖之。
“要不要讓你來選。”軒昊初氣沉丹田幾乎是怒吼而出,與前一刻的溫暾天差地别。
驚得滿殿人紛紛跪倒,溫雅之人一旦惱激便是怒如水火。
齊元跪在地挺直腰還想再議,被連累的房勒急忙挪過去一把上手壓低他的頭,阻止這小子再胡言亂語。
軒轅王的視線傲然睥睨其下,面色覆霜,話語清森。
“是不是衆位大人都想推選王後。”他繼續問道。
無一人敢擡起頭來,各個噤若寒蟬。
“臣不敢。”房勒頂着重壓率先請罪,今日之事總要想方設法平息,齊元不知受誰挑唆此事确實辦得逾矩,他得為其周旋一二。
“不敢,孤看你們是想越俎代庖。”坐上君王冷斥。
房勒心裡也沒了底,他們從沒見過這樣的軒轅王,怒形于色如狂風肆虐。
齊元終于回過味來,此前自己認為立後是國事,所以敢據理力争,忽略了這也是君王的家事,他哪裡有資格指手畫腳。
“屬下知罪,請王上責罰。”齊元重重磕在殿内磚石上,少年率性就得為直言不諱付出代價。
在他之後大家紛紛自請罪愆,内侍适時将狄家傳信呈予王前,展信之人仍盛怒。
“齊将軍,雪域與中原接壤之地近來屢生摩擦,命你即刻前往治理。”軒轅王三言兩語将原本前程似錦的少年将軍發配邊疆。
衆人面面相觑,他們沒收到邊境有變的任何信報呀。
“是,屬下領命。”齊元沒有絲毫推拒高聲應下。
因為一句谏言被調離王城此等處罰尤重,立後之事再無人敢搬上台面來議。
此時房勒看到王上的情緒并沒在閱信後好轉,反而愈加陰沉,他敏銳察覺狄芯予又提了什麼過分的要求。
軒昊初拽緊手中宣紙信箋,内容隻有寥寥兩句話“勿尋啟澤,孝不侍惡。”
父逝子奉孝,天經地義,現在于情于理都應該找到啟澤為老赤離王披麻戴孝,但她公然傳信到王前拒絕,此舉傳出去于名聲又是一筆污痕,當真不再做半點長計遠慮了。
那女子接下來的籌劃應是入舊王陵取何王後屍骨,然後分道揚镳遠離雪域。
思忖間他憤而将信揉搓入掌心,芯予想果斷抽身他不會給其機會,她不願沾染都铎王城的紛争自己便偏要啟寵納聯。
“告訴洛妃本王應準,另外傳旨招狄芯予同往行宮。”軒昊初漠視座下諸人拂袖而去。
等軒轅王走遠大家才敢起身離去,房勒拉住齊元拽到偏殿。
“今日你見了誰。”他問得直截了當,王前力争之舉不是齊元以往的做派,必然是誰背後蠱惑了這個單純沖動的少年人。
見對方支支吾吾的還不肯吐露,房勒氣勢洶洶接着言。
“傻小子你被算計了,還要掩護别人蠢不蠢。”
齊元當真不蠢,不然也不會自君上還是奉原君時便伺職在側,自己的确被人利用但他想自行解決此事。
“快說,王上絕不可能因你受罰,就放過背後暗自部署之人。”房勒能看出的弊端,軒轅王又怎麼會錯漏。
齊元再隐瞞就是包庇。
“是賀鳴。”他面露難色終于松口,方才被貶之時都沒見這麼為難,賀鳴與自己是莫逆之交,今日進宮前,對方等在府外說了些推心置腹的話,即便造成了現下局面,齊元仍然不願意相信是對方有意設計。
房勒心裡暗自松口氣,方才已經做下多種設想,倘若此事涉及房氏他隻能斷臂求生。
而賀氏在雪域與房氏齊名,與賀鳴以往倒真沒多少接觸,隻聽聞裘家女兒傾慕他,沒想到賀氏生了入主後宮的野心。
“你即刻回府整理行裝前往邊境,不要再見賀鳴。”房勒對齊元鄭重言。
王上把他流放,是因為相信齊元沒有同流合污謀劃王權,日後建功立業回來不成問題,但他若是再與朝中人糾纏,便真就葬送了大好前程。
“可是……。”少年人總想什麼事都能問個明白,本是打算出宮就去找賀鳴的,此時被勒令禁止與其來往有些猶豫。
“你要謹記,将從君行,策動為弊。”為将者手握兵權隻需遵從君主之令,輕易被他人鼓動是為大忌。
少年将軍大驚失色,他沒想過那麼深沉的含義,經房勒點撥醍醐灌頂,當日便離王城而去。
不久後吊唁之日。
吟長早早被宮裡派的人擾醒,此刻簡妝素服站在狄府門前恭候王駕同去行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