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甯卻知道倘若少爺不喜歡,必定連應都不會應聲。
“哥哥說誰教什麼。”吟長故意答。
她甚少有嬌弱一面,如果不是自己起意,這聲稱呼隻有小時候的葉邵宇聽過。
“沒什麼,日後就如此喚。”淩瞿生沉聲定斷。
吟長一驚非小,本來是想用膩人的稱呼逗逗他,若要自己天天這麼矯揉造作,非惡心死不可。
“三哥方才說什麼我沒聽清。”她急忙換作正經模樣,欲将剛剛的事抛之腦後,可惜身旁人并不搭理自己,沿着道路繼續向前行。
接下來的半個時辰,淩瞿生對她都不搭不理。
“三哥……三哥……”吟長努力不懈的在他身邊鬧騰,千奇百怪的招式都用盡也沒效果。
這回真把自己坑苦了,難道非這樣不可,她咬咬牙生硬的擠出。
“哥…哥。”
淩瞿生終于移來目光,面容上超乎想象的愉悅,悠悠答道。
“嗯。”
相比下吟長的臉色苦成了湯藥,伸手扯上他繡祥雲的袖口,從嘴裡艱難擠出求饒之言。
“饒了我這次,以後定不再胡言亂語。”吟長無地自容,也就在這人面前,頻頻‘伏低做小’忍氣吞聲。
身後的若彤與珊甯捂着嘴忍得辛苦,覃雲赫被曹言糾纏沒看到這幕,其他人隔得遠了自是什麼都沒察覺。
“阿九,一言既出驷馬難追。”淩瞿生并不容她抵賴,自小無人這般喚過,從葉阿九口中道來,竟然使人生出憐惜之感。
“三哥……”她話未說完,因這聲稱呼,對方又作勢要抽回衣袖。
“哥哥,你我并非真兄妹,這樣極易引人誤會。”吟長速速改口,與淩瞿生打交道萬不可急躁,徐徐圖之才是。
果真聽了她的話,身邊人垂下被拉扯的手,視線中滿是深意。
“不是兄妹,那是什麼?”良久他肅然道。
灼人的目光燙得吟長收回手,他們之間到底算什麼,青梅竹馬,知己故交是卻也不全是。
她的退縮讓淩瞿生眸色暗淡,不再言語相逼,周身冷寒的氣息拒人千裡,神色威嚴冷凝。
吟長情不自禁再次拽住面前人,他的掌心有厚繭,回握來的力道沉重,與當初許下同歡咒的心緒一樣,她脫口而出的話飄散在夏風裡。
“風有約,花不誤,年年歲歲定不相負。”
和暖氣息吹入淩瞿生心間,一簇火消融了築起的冰沿。
轉瞬她瞪大了雙眼,面前自少年便相識的人,從未笑得如此明朗。
他手上施力将人拉到了自己馬上。
“就算你日後反悔,我也絕不會再給你選擇的機會。”他收攏雙臂低頭湊近吟長耳旁,明明是溫情的舉動,話卻說得決絕。
吟長擡頭看去,氣勢不輸于他,此時她才明了,回歸故土的歡喜,多數緣由竟是因為身旁有他相伴,于是想到什麼便吐露什麼。
“葉吟長百折不撓,九死不悔。”不知什麼時候起,她話裡也學到淩瞿生的決然。
剛說出口就被身後人嚴嚴實實捂住了嘴,他棱廓分明的臉又布上冷色。
“不要輕易言死。”此語戚戚然。
馳騁疆場的寰王,待她竟然連這個字都不能言及,衆人紛紛側目避視,珊甯嘴角的笑意落不下,一貫話多的覃雲赫也緘口不言,相比下曹言與徐三平靜得些。
霎時喝馬聲起,兩人一馬飛奔出去。
另邊都桑城中,房勒站在人去樓空的小院裡,冷眼旁觀樹影斑駁下,橫七豎八的屍首,走到其中擡腳翻看華服之人,果然是樓止桑,自己又晚了一步,此間已無可用線索。
“撤。”房勒轉身離去,沒有替其收屍的意思。
手下得令迅速行動,無人多看死狀凄慘的樓止桑一眼,這幾日城主府内,除了樓夫人與幼子出逃,死傷者比這裡多得多,他們早已見怪不怪。
“房将軍,從守城将領那審問到,有一行人幾日前夜半出城往北去。”來人是名副将,禀告完消息立刻站回隊伍。
房勒背對手下,盯着雪域各城堪輿圖,北方邊境接壤之處正是中原寰王的守地,狄芯予當真與中原貴族有幹系。
一會是蓬瀛一會是中原,這個女子究竟還藏有多少秘密。
“回王城。”他一聲喝道。
衆部将齊口回應,聲勢浩大,男兒之争從來都以性命為注,不管戰場還是朝中,房勒對他們極為嚴厲,因為凡有所失便再無重來之機。
如今中原和雪域的祥和,不知還能維持多久,時時保持警醒才能為君王效力。
此刻王城之中,内侍看着坐在瑞陽殿,已經個把時辰的軒轅王,頗為無奈,渝妃走了不過短短幾日,君上口中從不提及,日裡得閑就要來坐上一坐。
妝台前的木梳依舊擺在原處,殿内所有東西均未挪動,甚至還若隐若現飄散着木香花的氣息,可物是人非事事休。
有人快步走來,打破了平靜,将手中傳信遞到内侍大人手中。
内侍知道此消息來自房将軍,不敢耽擱呈到君王面前。
軒昊初接過展閱,寥寥幾字寫到“微臣來遲,人已北去。”
意料之中,堂堂寰王怎麼可能等着被捕,而那淡若霜花的女子,現在如願離開了雪域,她在中原的夏陽裡能否融去冷寒,再見之時會是哪般模樣。
“走吧。”軒昊初揉碎信紙道,眼前要做的是安定各方勢力,蓄力與中原一争天下。
尾随在軒轅王隊伍最後的拉雅,回身看向妝盒,此前她無意中看到裡面放置的生肖墨玉,難道是雪域的密寶墨石,眼中閃過絲算計很快又隐去。
公主屹然再不能依靠,如今如願在禦前伺候,可軒轅王除了狄芯予從不親近任何女人,這些時日她百般讨好都石沉大海,也許該為自己留條後路,決不能耗盡芳華老死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