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吟長回到寰王府門前。
珊甯帶着人來搬小姐買的東西。
院裡新添了婢女,府中也多了侍從護衛。
“小姐要先沐浴嗎?”珊甯得知校場内的事,先頭淋過雨還是快些換洗比較舒适。
“好。”吟長逛累了坐在椅上懶懶的答。
泡在浴池裡瞌睡襲來,她險些一頭栽進水裡,這一驚倒是清醒過來,若彤也去換洗了,留在屋裡伺候的是兩個新來的小姑娘,模樣俊秀得很。
“你們叫什麼?”她對着屏風外說。
“奴婢徐秀。”
“奴婢徐英。”
吟長以為兩人是新買的丫鬟,沒想到會是徐家人。
“珊甯姐姐說小姐身邊還是用自己人才好。”小婢女心領神會道。
她從浴池中出來,面容暈染上幾分桃色,系好裡衣走出屏風。
兩個丫頭看起來年紀雖小,在外應該都是獨當一面的人。
“予我說說城中關系吧。”吟長道。
今日餘陽樓裡見過的人,身家來曆都不簡單,不僅揮金如土,才能學識亦是不俗,特别是彈奏瑤琴的公子。
婢女取布巾替她擦拭頭發,随即知無不言。
“江然是老将軍江祎的幺女,在她之上還有兩個哥哥,族中世代鎮守邊境。”徐英先說起今日挑戰之人,江家與萊茵城淵源頗深,所以各家都會讓些情面。
“奏瑤琴者乃崔家五朗,生而雙腿有疾,病體纏身,才氣斐然,家中男子除了他都在軍中效力。”徐英繼續道,對于城中幾大家族知之甚詳。
“藍衣公子喚馮其麟,馮郡守家中獨子。”
“吳家務學識,城裡私塾書院皆為其設。”
“呂家主醫藥,城中四成藥材出自其手。”
“孫家事農桑,城内外良田耕地三分歸其。”
“徐家從商道,經營城部各行交易買賣。”
“這些便是目前日漸興盛的幾大家,其下還有别的家族。”徐英一連說了許久,萊茵城不比京都關系繁錯,但想要融入其中,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想多無意,走一步看一步,今日算是在城裡露了面,以後就算她不出去,人家也會主動找上門。
“先用膳吧。”吟長聞到了菜香。
“小姐要梳什麼頭?”徐秀上前幫她挽發,第一天來并不了解小姐喜好,故而開口問。
她覺得眼前之人率性明朗,雙眸和善,若成了日後主母,待下面人肯定極好。
“簡單的。”吟長看着銅鏡裡小姑娘認真思考的模樣說。
接着一雙手熟練穿梭于發間,不到一刻鐘便梳成了朝雲近香髻,然後又将玉簪插入,真是心靈手巧。
吟長平時梳得最多的是單髻,因為受不了枯坐的時間,此時換過感覺人越發柔美。
寰王未歸,在她的威壓下主仆幾人一同用了飯。
炎陽早就落下山,熱氣依舊不減,吟長想起徐漪昨夜拿來的冰磚,問珊甯道。
“府中有冰窖?”
“有的,小姐想要我命人去取。”珊甯站起身招呼侍從去拿。
“不,先煮綠豆銀耳湯要大鍋的。”她挽起衣袖又準備親自去,珊甯将人按回靠椅中。
“煮個甜湯府中人做得來。”若是為少爺一人開小竈她不會攔着,這明顯是給衆位将領一起準備的,沒必要再下廚房弄髒了衣裙。
“好。”身體也确實倦了,吟長便查看起匣子裡的一疊地契。
江然當真給了良田,其他人送來的也價值不菲,先放着日後會有用途。
手邊還有一個木匣是徐三送來,裡面的千年黑玄石與溫潤白玉相映照,一個如山中夜,一個似雲間月。
軒昊初遇襲負傷那晚,她讓徐三拿着黑玄石走,機緣巧合連同裡面的白玉一并帶回。
忽而念起那對親手帶到世間的小獸,猞猁喜寒,隻能栖居在寒冷山地,她無法帶離雪域便托付給襲籽昕,待它們長大再放歸山野。
所有事看似了結,卻仍有着千絲萬縷的牽挂,吟長想得入神,若彤伸手來推才有反應。
“小姐甜湯煮好了。”若彤對發呆的人再言。
“徐秀去園中采摘幾片新鮮荷葉洗淨。”
“徐漪去取冰磚。”
“若彤找把鋒利的匕首和大食盒來。”
“珊甯給我準備床棉被。”吟長安排道。
當房中所有東西都備全,她拿起匕首在冰磚上刮,一層冰沙細細密密的冒出來,若彤接下倒入碗中,再加入綠豆銀耳湯遞給大家。
西北夏日極熱,大戶人家都會在甜湯裡加碎冰,可當珊甯舀起一匙送入口時,綿密的冰十分柔和,在溫熱的口中即刻化開,順着咽喉吞咽下腹,不覺刺冷也不會上頭,悄無聲息帶走熱量。
“好吃。”幾人異口同聲說。
吟長放下手中匕首,用鮮荷葉包上冰磚,整塊放入大食盒,再包上層棉被。
“這個送去給三哥,吃法就像方才那樣做。”她對徐漪交待着。
徐漪一碗甜湯見了底,拿起東西就要出去,剛跨過門檻回身來問。
“小姐可有什麼話要帶給少爺。”他笑得不懷好意,惹得幾個婢女相繼掩笑。
吟長雖然嘴上不說但心裡牽念,才會每日準備膳食,這點小心思被他們幾個點破,着實有點不自在。
“告訴他把你的嘴撕了。”吟長笑罵。
徐漪提着東西頭也不回匆匆離去,也不知聽沒聽到。
屋裡的四個婢女樂不可支,暖暖的笑聲回蕩在清楓院,路過的石呈停在院牆外,不管是京都皇城還是這偌大寰王府,由始至終能帶來歡樂的都是她,不管日後會如何如今也算圓滿。
另一邊,西北大營寰王帳内。
此刻沙盤前圍着不少将領,自三年前大戰伊蘭後,邊境安穩了不少時日,最近又有不明勢力蠢蠢欲動。
境外部族間也有争鬥,偶爾會發生不同規模的集軍,一時判斷不了是否針對萊茵城,派出的探子,最快也要兩日才能回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