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三聽過有鳳來儀非梧不息,第一此見到真實的鳳獸,降尊落在船坊的雕欄上,他不可置信的揉揉眼,再睜開一切如常。
“阿羽。”吟長搖搖晃晃站起身,腳步虛浮,深一腳淺一腳靠近。
她口中的小獸,沒收羽翼時比半艘船還大,實在與小不沾邊,此刻見到主人十分開心,仰着高貴的頭,流光溢彩的鳳目映入一雙人影。
吟長可不管它的傲氣,上手就摸小鳳凰腦袋,湊近了渾身酒氣,鳳凰嫌棄躲閃。
“阿羽,他是我心悅之人,日後你也要敬他,信他,護他。”她轉身指着淩瞿生,向鳳凰神氣的道,雖然醉了語氣不容質疑。
鳳凰再看向面前男子,輕輕點點了傲然的腦袋,閃動的光更耀眼。
“多謝這些年有你伴她左右。”淩瞿生把醉得不輕的人扶好。
鳳凰接收他的善意,也察覺到屬于他的淩然之氣,人與獸都一樣,要全心接納對方,不是短時可做到的事。
不過鳳凰破殼第一眼,見到的就是吟長,所以對她信賴之人,也願意嘗試相處。
它用鳳喙叼下一支羽毛,伸頭遞到淩瞿生面前,金色鳳羽離開了主身,光芒漸漸減弱,但浴火的顔色依舊豔麗。
他伸手接下,鳳羽尚有餘熱。
鳳凰贈羽,猶如人給予信物,作為見面禮尤顯重視。
“阿羽。”他口中學着吟長輕聲喚道。
小鳳凰眨眼應下,不忘看一看神志不清耍酒瘋的主人,嫌棄更甚。
吟長與它四目相對,年紀輕輕的小獸露出鄙夷之色,突然飛身過去。
鳳凰自出生便與她相處,豈會沒有防備,雙爪立刻脫離欄杆,張開羽翼飛到半空。
“你給我下來。”她氣鼓鼓的指着鳳凰。
可惜它并不理睬,在空中繞着圈轉悠,一副你能拿我如何的做派。
硬碰硬不行,吟長轉而看到淩瞿生手中物,她對着羽翼低吟祭語。
鳳凰大感不妙,想逃走已來不及,忽而身體失衡,隻見吟長對着羽毛呼呼吹氣,而空中的鳳凰響應着她的氣息,左右晃動不止。
一番折騰,鳳凰發誓再也不和發酒瘋的人相處,它無奈且無辜,正要妥協。
吟長的羽翼被淩瞿生收走,他将金羽藏到身後,單手制止要來搶的人。
“這是鳳凰送我的禮,豈能讓它反受制。”淩瞿生的話音清正,語氣中少見的柔情,他護着懷中人,同樣也護着空中飛舞的鳳獸。
“快走吧。”此話是向它所說。
通靈的鳳凰沒有半刻猶豫,逃得比來時快了數倍。
“沒良心的。”吟長見狀笑罵,口中不知說人還是獸。
月落星沉,萬籁俱寂,鬧夠了她在溫暖的懷中沉沉睡去。
再睜眼,頭頂一個裝着藥的銅球尤為醒目,吟長撐着起身頭居然不疼。
“若彤。”她隔着屏風喚。
“小姐。”進來的人是徐英。
她走近踏前将阻礙行動的銅球收去,遞上濕巾給吟長拭臉,院中安安靜靜的似乎一人都沒有。
“他們呢?”吟長洗漱後說。
“若彤姐姐去外面給人換藥,徐秀在廚房盯着做面,徐漪早上就沒見到,徐三估摸着躲在哪裡補覺。”徐英一口氣将清楓院裡的人各個道來。
“做面,到夏至了嗎?”夏至一年之中白天最長,有食面的習俗。
吟長站着不動,任由徐英一件件套着裙衫,說來也奇怪夏日炎熱,層層相覆的衣裙居然沒有讓她感到悶熱,反而冰冰涼涼。
徐英系好外衫結扣,接着幫小姐梳好發髻,端上膳食,她才再出聲。
“這是徐珥昨夜送來的,請小姐過目。”徐英捧着新托盤。
吟長一眼看到明黃色的卷軸,差點讓她灑了湯,這不是陛下的聖旨嗎?沒記錯的話,小時候聖旨頒下是要全家跪迎的,稍微不敬還會被爹爹追着一頓責罵。
徐英不以為然,把卷軸随意放下,先拿絹帕給她擦拭。
這便是将在外軍令有所不受吧,三哥想必對王座上那人沒有多少感情,吟長拿過聖旨,閱過後受寵若驚。
三哥當真去替她索要寰王妃之位,隻是一介無名百姓哪堪皇子正妃,不管是權衡朝中局勢,還是軍中淩瞿生所據實權,寰王妃予他既不能有太大助力,也不能身份平庸。
聖旨之意,嘉獎木子清相助尋回皇室族物,及相救三皇子性命。
得寰王傾心,特封為寰王側室夫人。
其實對木子清這個身份,已然是最好的待遇,可三哥隻怕又覺得虧欠了她,所以沒有正經接收皇命。
“好好收起來。”吟長将聖旨遞給徐英。
不知道淩瞿生是怎麼打發,傳旨的官員取來聖旨,日後回京難保沒有挑刺的人,還是認真收撿起來為好。
她慢慢用膳,昨日喝酒灌得猛了,沒什麼胃口,慢條斯理喝下碗湯,讓人撤下去。
剛想去樹蔭裡接着躺會,徐英端着清茶過來道。
“崔五郎一大早登門拜訪,此刻還等在前廳,小姐可要見。”她緩緩言,對于外男的拜訪不驕不躁。
吟長昨夜醉酒,一覺睡過午時,崔亦策早豈不是等了幾個時辰,與他之間避嫌最好,但今日确實挪不開情面。
“見。”她帶着徐英。
剛入前廳,崔亦策手中拿着本書,悠閑自在的讀着,好似預料到拜訪不會順利,提前準備了消遣之物。
“崔公子好久不見。”吟長淡淡入座,招呼得無甚精神。
他和上書,回府養了幾日皮膚沒那麼黝黑,坐在輪車上的身姿清俊不少。
“那日是你不肯見。”崔亦策說話也不委婉,直揭其短。
“所以崔公子是來吵架的。”她不想虛耗大好的夏至,準備離去,身後響起急迫的話語。
“我想做夫人麾下幕僚。”嘹亮的聲音回蕩整個前廳,他神色自如。
吟長不知聖旨在城内擴散得如此快,對夫人的稱呼還未習慣。
“願為夫人效勞。”崔亦策見她在廳前不動,張口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