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兩個人,他們都堅持寫信。老師的聲音像流水般輕柔,第一個人寫了十年信,卻從不寄出。第二個人也寫了十年信,但每封都寄往不同的地址——有時是舊居,有時是可能根本不存在的門牌号。”
粉筆在黑闆上畫出兩道并行的線,像永遠無法相交的命運。
“你們覺得,他們為什麼要這樣做呢?”
下課鈴響起時,京子小跑着追上維斯塔:“維醬,老師說的那兩個人......為什麼會這麼不同呢?”她的眼睛裡盛滿困惑,發梢還沾着窗外飄落的櫻花瓣。
維斯塔的腳步突然停住了。書包裡那疊剛買的信紙突然變得清晰,讓她想起羅斯抽屜裡那些泛黃的信箋——有些貼着郵票卻寄往虛無,有些字迹娟秀卻永不見天日。
如果對方永遠收不到......寫信還有意義嗎?
年少朋友可能永遠收不到的信件在某個郵局角落積灰,而心動對象永遠不知道的那些心事,正在羅斯的抽屜裡安靜泛黃。
“就像......”維斯塔輕聲說,一片櫻花落在她攤開的掌心,“有人往海裡扔漂流瓶,不是相信會被撿到,隻是需要這份期許。而有人把秘密裝進玻璃罐埋起來,是為了不讓時間偷走最初的悸動。”
京子的眼睛突然亮了起來:“所以第一個人的信是給自己的日記,第二個人的信是給世界的便簽?”
風突然變大,吹散了掌心的花瓣。
“是啊”
維斯塔望着紛飛的櫻花,想起羅斯那些特殊的信——給隼人的總是厚厚一疊,生怕漏掉任何細節;給迪諾的卻永遠隻有一頁,因為再多文字也承載不了寫信一刻的心跳。
周末,暮色中的郵局正在清點過期信件。維斯塔看着工作人員将未拆封的信件成捆丢進回收車,忽然按住書包裡剛寫好的信。給獄寺的那封貼着三枚郵票,邊角已經因為反複摩挲有些卷曲。
維斯塔把信封貼在胸口片刻,才讓它滑入郵筒。
“一定要送到啊...”她輕聲說着,松開手指。信落入郵筒時發出“咚”的一聲悶響,像投入深海的漂流瓶。
給朋友的信是期許。
期許某天輾轉抵達對方手中時,自己還沒有被時光沖刷成模糊的影子。即使永遠不會收到回信,也要讓那些字句代替自己,在對方記憶裡占據一個小小的角落。
回到家時,琥珀正蹲在書桌上,肉乎乎的爪子按着另一封未寄出的信。夕陽透過窗簾的縫隙,在信紙上投下一道金色的光痕,正好照亮照片上她穿和服的身影—正是校園祭時,試穿和服時京子拍攝的獨照
“喵?”琥珀歪着頭,黃金般的眼睛裡盛滿疑惑。
維斯塔揉了揉它毛茸茸的腦袋,指尖沾上陽光的溫度。“這個啊...”她拿起那封寫給迪諾的信,信封上隻簡單标注着日期,“有些信不是為了被讀到才寫的。”
書桌最底層那沓寫給迪諾的信,信封上永遠隻有日期沒有地址。
那些是錨點。
羅斯把每一次心動都封存在信紙裡,不寄出,是因為這些信是給自己的備忘錄——
不要忘記那時的心跳。
不要忘記喜歡他時的自己。
晨光染亮窗台時,貼着郵票的信封已經躺在郵筒裡。而另一個完全相同的信封,正靜靜躺在抽屜深處,像某個盛夏未說出口的告白終于找到了歸處。
夏目漱石說,當翻譯I love you時,日本人會說月色真美
他的學生也給出了回應—死而無憾
「月が綺麗ですね」
「死んでも悔いはな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