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木奶奶接到電話時，維斯塔正在幫她修剪陽台的盆栽。

“正一君要回來？”老人驚喜得差點剪斷一株長勢正好的天竺葵，“太好了！這孩子多久沒回家了……”

維斯塔放下剪刀：“您侄子家的孩子？”

“是啊，在東京讀私立中學，難得放假回來。”鈴木奶奶擦了擦手，“那孩子從小就聰明，就是……”她歎了口氣，“胃不太好。”

又一個胃痛的？

維斯塔想起雲雀偶爾也會因為空腹巡邏而皺眉按着胃，心想并盛町的年輕人是不是都該備一盒胃藥。

入江正一到訪的那天，維斯塔剛結束風紀委員會的巡邏。

她推開鈴木家的門，聽到一陣流暢的琴聲——是肖邦的《夜曲》，彈奏者技巧娴熟，卻在某個小節突然停下，接着傳來一陣窸窣聲和痛苦的吸氣聲。

“……又發作了？”鈴木奶奶擔憂的聲音。

“沒事的，奶奶。”一個清朗的男聲勉強笑着，“可能是早上沒吃好。”

維斯塔走進客廳，看到一個橙紅色頭發的少年正彎腰捂着胃，眼鏡歪在一邊。他面前的電子琴上攤着幾張手寫樂譜，鉛筆還滾落在琴鍵上。

“小維來得正好！”鈴木奶奶像看到救星，“這孩子又胃痛了，你那包特效藥……”

維斯塔默默掏出随身攜帶的胃藥遞過去。

少年擡頭，鏡片後的綠眼睛閃過一絲驚訝：“你是……”

“維斯塔·羅斯，住在隔壁。”她簡短地介紹，“藥效很快，十分鐘就不痛了。”

‘醫院知道雲雀的胃疼毛病後，專門配的藥，絕對有效’

“謝、謝謝……”他接過藥片，指尖碰到樂譜時下意識想藏，又放棄了，“我是入江正一。”

手上有彈琴的繭，虎口卻有長期握筆的痕迹——優等生兼音樂愛好者？

趁鈴木奶奶去泡茶時，維斯塔撿起地上的樂譜。

《夜曲》——标題旁潦草地寫着“嘗試變奏”，但底下幾行被用力劃掉的音符旁，赫然标注着「信号頻率/Hz」的字樣。

“那個是……”正一慌張地想拿回來。

維斯塔将樂譜還給他：“音樂和物理雙修？”

“隻是興趣！”他推了推眼鏡，耳尖發紅，“我、我在學校參加了輕音部……”

害羞時左手會無意識按胃——和雲雀學長煩躁時敲拐子的習慣倒是異曲同工。

維斯塔沒拆穿，隻是指了指琴：“繼續彈？剛才那段很好聽。”

正一愣了愣，突然笑了：“你懂音樂？”

“一點點。”她坐到沙發上“我會小提琴，也學過鋼琴”

羅斯是陶冶情操的，我主要是為了僞裝

傍晚，鈴木奶奶留他們吃晚飯。正一的胃藥起了效，整個人放松許多。

“其實我這次回來，是想錄一首曲子給奶奶。”他不好意思地指了指背包裡的錄音設備

鈴木奶奶感動得眼眶濕潤：“你這孩子！奶奶用舊收音機聽就行啦！”

維斯塔看着他調試設備的手指——靈活、精準，連連接線的動作都像在完成某種精密實驗。

“你在東京哪所學校？”她突然問。

“開成中學”他條件反射般回答，随即意識到什麼似地補充，“就、就是普通私立……”

全日本偏差值最高的名校之一？

維斯塔點點頭，沒再追問。

飯後，他突然開口：“那個……并盛中學的風紀委員，是不是有個叫雲雀恭彌的？”

維斯塔腳步一頓：“你認識？”

“不，隻是聽說。”他苦笑，“我表弟去年從并盛中學一年級轉走，天天念叨雲雀前輩好可怕……”

“原來如此。是那個被雲雀吓到鑽排水管的？”

“這…這麼有名嗎？”

“額，基本上屬于我這種轉學生都知道全過程的程度”

正一抱着琴譜包站在門口，正在和鈴木奶奶道别。維斯塔靠在鞋櫃旁，指尖無意識地摩挲着手機邊緣。

“那個，”她突然開口，聲音比平時輕了一度，“電話号碼。”

正一和鈴木奶奶同時轉頭看她。

“......什麼？”正一推了推滑落的眼鏡。

維斯塔直接掏出手機遞過去：“存一下。你胃痛的時候可以聯系我，而且…我覺得我們之間應該很有共同話題”

鈴木奶奶突然捂住嘴，眼睛亮得可疑。

“啊？哦、好......”正一手忙腳亂地接過手機，指尖在屏幕上戳了好幾次才輸對号碼，“但、但是我在東京......”

“發消息不會打擾吧”維斯塔收回手機，迅速保存聯系人，「入江正一」的備注下又補了一行小字「某個喜歡音樂的家夥」，頓了頓又補充道，“我會問你很多問題的。”

正一愣了愣：“問什麼？”

“音樂。”她指了指他懷裡的樂譜，“或者物理。”

燈光在正一突然漲紅的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他張了張嘴，最終隻是用力點頭：“好、好的！”

鈴木奶奶的偷笑被關門聲截斷。

正一推了推滑落的眼鏡，屏幕藍光映在他錯愕的臉上。收件箱裡靜靜躺着一封來自「維斯塔·羅斯」的新郵件，時間顯示23:12——距離他們在鈴木家道别還不到四個小時。

附件裡那個命名為「moonlight.mp3」的文件，此刻像潘多拉魔盒般誘人。

他手忙腳亂地插上耳機線，電腦風扇嗡嗡作響。當第一個鋼琴音符流淌而出時，正一猛地按住胃——貝多芬的《月光》在劣質錄音筆的雜音中依然鋒利如刃，尤其是那個轉調，簡直像有人用冰錐在他耳膜上雕刻月光。

「用錄音筆錄的，雜音多。」

郵件正文隻有這八個字，冷靜得仿佛随手發了張天氣預報截圖。正一盯着發件人地址看了三遍，才确認這不是什麼東京藝術大學的教授，而是幾小時前那個給他遞藥的女生。

“這是犯罪啊......”他喃喃自語，指尖顫抖着敲打鍵盤，“哪有人半夜用貝多芬偷襲别人的胃——”

發件人：入江正一

時間：2004/5/7 23:34

主題：這是犯罪！

附件：夜曲修正版.wav

維斯塔同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