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寶的一番言辭,令衆人皆陷入困惑之中,唯獨初羽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毅然前行兩步,輕輕将桑桑護于身後,言辭堅定:“讓我一人去還不行嗎,玉芳姐對你那樣好,難道你竟不能網開一面,饒過玉芳姐嗎?”
元寶的眸光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然而轉瞬之間,那份猶豫被堅決所取代,他搖了搖頭,語氣不容置疑:“唯有你們二人共同去流放,我方能保全其餘人。若是不從,那便所有人一同前往吧。”
言罷,元寶作勢要離開,似有決絕之意。
“呸!”桑桑怒極反笑,一口唾沫狠狠吐出,滿腔憤慨溢于言表,“一同前往便一同前往,誰要你的虛情假意!”
元寶腳步一頓,随即嘴角勾起一抹苦笑,真的踏出了門檻。
“且慢!”胡玉芳一聲呼喚,如同驚雷般打斷了元寶的去路。她緊緊握住初羽的手,目光如炬,直視元寶,“你所言之事,真能做到嗎?”
榆林與桑桑皆是滿臉驚愕,欲上前辯駁,卻被胡玉芳以眼神制止。
元寶轉身,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那份承諾仿佛重若千鈞,“自然。”
胡玉芳這才如釋重負,心中的大石落地,“既如此,我們答應了。你速去面聖請旨吧。”
元寶離去後,桑桑依舊滿心不甘,在一旁喋喋不休,令人頭疼不已。榆林雖未多言,但那份不滿亦是顯而易見。
陳朵靜坐一旁,語氣淡然卻擲地有聲:“你們别再為難玉芳姐了,一同赴死絕非明智之舉,不如能保全幾人,也許還有東山再起之日。”
榆林與桑桑聞言,終是歸于沉默。自始至終,胡玉芳未曾言語,隻是默默承受着衆人的情緒,任由他們緊緊擁住自己。
元寶果然言出必行,次日,除了胡玉芳與初羽之外,衆人皆獲釋。
或許是出于擔憂她們反悔,元寶竟在當日下午便将二人送往了流放之地,速度快的讓人瞠目結舌。
通常情況下,流放之刑對于犯人而言,除非涉及顯赫家族的抄家之禍,否則至少需承受三月囚禁的刑法再去流放。
而今,元寶不知道施展了何等手腕,竟能讓她們甚至在大将軍行刑之前就踏上了流放的路,着實令人費解。
将軍與副将的流放之地,與她們二人迥異,一北一西南,天各一方。
且将軍與副将的啟程之日,安排在了在大将軍斬首之後,更過分的是,皇上竟欲令其二人親臨觀刑,此舉無異于在他們心上插刀。
當初羽與胡玉芳知道這些事情的時候,已經過去三天了。初羽心亂如麻,不知該如何應對。
她雖想要撫慰胡玉芳,卻又恐每提及此事,都是再一次往胡玉芳的傷口處撒鹽。
流放之路,迢迢千裡,雖官差不為難她們,但沿途艱辛,亦非等閑。
在這三天裡,胡玉芳一直沉默寡言,仿佛與世隔絕。除了在大将軍行刑的那一日,這才在正午休憩之時,朝向京都方向,虔誠叩拜,以表哀思。
初羽亦随之跪拜,胡玉芳側目而視,眼神中透露出一絲疑惑。
初羽回望,解釋道:“大将軍對我亦如親孫女般疼愛,他也是我的爺爺,為他叩首,理所應當。”
胡玉芳聞此消息,緩緩起身,牽着初羽步至一旁安靜之處。
這個地方安靜的像吞噬了周遭的聲音,直至片刻之後,她終是開口,聲音裡滿載着難以言喻的哀愁。
“自我五歲稚齡,便随祖父步入軍營,風雨兼程,可以說,我是祖父在刀光劍影的軍營中養大的。昔日裡,我曾無數次幻想,或許能與祖父并肩沙場,一起死在敵人的刀劍之下,又或許,能為他送終,親眼見證他安然離世,壽終正寝。然而,世事無常,我未曾料到,最終的結局竟是如此凄厲,令人心如刀絞。”
胡玉芳的聲音宛如秋日落葉,帶着無盡的蕭瑟,初羽深感胡玉芳心中的痛苦,唯有更加堅定地握緊她的雙手,試圖傳遞一絲溫暖與慰藉。
胡玉芳輕輕拍了拍初羽的手背,示意自己無恙,随後繼續道:“我深知,手握重兵的将領,最易因功勳卓著而招緻君王猜忌。因此,我屢勸祖父韬光養晦,祖父亦深谙此道,行事低調至極,以至于世人幾乎忘卻了他曾是那橫掃千軍的大将軍,連兵權也第一時間交還于聖上。然而,我仍不解,為何即便如此,仍難逃此凄涼結局。”
初羽聞言,不禁長歎一聲,問道:“你可還記得,我們得勝歸來的那一日?”
胡玉芳點頭,但眼神中卻滿是困惑,仿佛不明白初羽此言何意。
“那日,我們得勝凱旋,百姓夾道相迎,歡聲雷動,更有甚者,高呼萬歲,其聲震天。聖上本就多疑,此情此景,又如何能不令他心生畏懼?”初羽緩緩解釋。
“可我祖父忠心耿耿,絕無二心。”胡玉芳急切地辯解。
初羽輕輕搖頭,目光深邃:“聖上所慮,非在于祖父是否心生反意,而在于祖父是否有此能力。昔日戰亂之時,他需大将軍以定乾坤,自然不會輕舉妄動。而今,天下已定,四海升平,聖上自然不願再留此等隐患于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