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雲瑟回到毓秀宮。
剛入宮門,玉拂已經在殿外等她,态度一點不客氣地“請”她進入正殿:
“公主在殿内等您。”
紀雲瑟早料到這結果,并不意外,亦做好了被公主罰的準備,果不其然,趙沐昭一見她,随手掃過了手邊的一個茶碗,摔在她面前。
“哐當”一聲,紀雲瑟繞過滿地的碎瓷,上前淡然屈膝行禮:
“不知公主的傷勢如何,臣女特來探望。”
趙沐昭一見她那張八風不動的臉,就氣不打一處來,上前就想擡手,卻被紀雲瑟握住她手臂,慢慢放下,柔聲道:
“公主小心,讓臣女看看公主的傷口。”
在她怔然的目光中,紀雲瑟慢慢掀起她的衣袖,看着原本瓷白肌膚上的一片鮮紅和水泡,倒吸了一口涼氣,故作十分憐惜道:
“公主這些時日定要注意,别留下疤痕。”
趙沐昭沒料到她竟然敢擋下自己打過去的手,正要發作,卻聽殿外有人通傳:
“賢妃娘娘到!”
她忿忿地看了紀雲瑟一眼,忙忙地出去接駕,紀雲瑟亦不敢怠慢,跟着步出殿門。
一位華冠麗服的中年婦人在宮人們的簇擁下走了進來,毓秀宮一行人皆行禮:
“給賢妃娘娘請安!”
趙沐昭撒着嬌撲了過去,眼角蓄着淚嬌聲喚道:
“母妃……”
夏賢妃拍了拍她的背,溫聲哄道:
“外面冷,進去再說。”
衆人躬身讓出一條道,趙沐昭扶着夏賢妃往正中主位上坐了,紀雲瑟小心翼翼地垂手立在末側。
夏賢妃第一時間看了趙沐昭的傷,目光中的心疼顯而易見:
“怎的傷得如此重?”
“太醫怎麼說?”
玉曉忙回禀道:
“太醫說公主是輕微燙傷,每日及時上藥,别碰了水,當無礙。”
趙沐昭瞪了她一眼,委屈道:
“明明就是很嚴重,若是留下疤痕,女兒就不想活了!”
夏賢妃輕聲喝道:
“别胡說!”
“好好養着,聽太醫的話,定不會有事。”
趙沐昭指着紀雲瑟,忿忿道:
“母妃,就是她,是她害女兒受傷的!”
夏賢妃“哦?”了一聲,目光向紀雲瑟看過來。
這位後宮品階最高的嫔妃梳着淩雲髻,上插累絲金鳳鑲貓眼寶石金簪,兩側是祖母綠石金步搖,身着橘黃绉絲面雀裘,圓潤的臉龐,長眉秀目,薄唇微抿,不怒自威。
但不知是否太過操勞的緣故,夏賢妃的眼角有幾道明顯的皺紋,似乎與她三十幾歲的年紀不太相符。
紀雲瑟小心翼翼地上前,行了個禮,恭敬道:
“請賢妃娘娘明察,臣女不敢。”
“是嘉蕙郡主的婢女向臣女潑水,臣女躲開,那水,才潑到了公主身上。”
趙沐昭怒氣沖沖:
“你為何要躲?你不躲開,本宮就不會有事!”
紀雲瑟對她的霸道無理十分無語,忍不住道:
“趨吉避害是人之本能,臣女若是因此得罪公主,請賢妃娘娘和公主恕罪。”
趙沐昭搖着夏賢妃的手臂,帶着哭腔說道:
“母妃,您看看她說什麼,您一定要罰她!”
紀雲瑟早已做好了被罰的準備,卻不料夏賢妃飲了一口茶,平靜道:
“紀大姑娘說得沒錯,昭兒,不可如此不講理。”
趙沐昭愣了愣神,
“母妃,您怎麼……”
夏賢妃握住她的手,向她輕輕搖了搖頭,看着紀雲瑟道:
“不過,昭兒的手有傷,日後的課業,恐怕就要紀大姑娘費心了。”
趙沐昭似懂了她的意思,思忖一瞬附和道:
“不錯,你不是很厲害麼?今後,本宮的課業,全部都由你來做。”
“還有,上年莊夫子讓我們抄的《大學》和《論語》,本宮還沒來得及抄,正好都交給你了!”
夏賢妃拍了拍趙沐昭的手背,向紀雲瑟溫言道:
“你閑時要照顧太後,如今又要做公主的課業,辛苦了,歇息去吧。”
“是,臣女遵命。”
紀雲瑟躬身退下,隻是有些奇怪,對于公主的傷來說,隻是罰她替公主抄課業,顯然太輕了些。
殿門緩緩關緊,趙沐昭十分不解道:
“母妃,為何這樣輕易放過了她?明明就是她……”
夏賢妃道:
“母妃都聽說了。昭兒,她雖不算清白,但此事,确因你自己謀算不足而失利。”
趙沐昭低下頭,攥着衣角,不情不願地點了點頭。
夏賢妃嚴肅道:
“此事,你該慶幸沒有做成。”
趙沐昭十分不解:
“為何?”
“她若是毀了容,父皇就不可能瞧上她了呀!”
夏賢妃看着這個嬌生慣養,沒有半分心計的女兒,搖了搖頭:
“就算你真潑了熱水在她身上又能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