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是她魂石已碎，三魂已成，都是半個器靈了。

天虛仙尊的語氣裡有幾分遺憾，若她隻是寶器，他定要收入囊中，可惜……

“哎呀，”天元仙尊說，“師弟啊，這下該如何是好？這都是半條性命了，總不好讓她死去？”

天虛仙尊早已聽出他的話外之音，閉了閉眼，語氣越發冰冷，冰冷中是無語：“去找來九千九百九十九具凡人肉身未腐朽的心髒，配以萬年雪蓮，以我渡劫期修為，可為她煉造出一顆凡心，以替魂石之位。”

萬年雪蓮對家大業大、資産雄厚的天下第一大會歸壹派來說不是問題，但九千九十九具凡人心髒就有些難度了，主要是麻煩。

慕雲因此知道自己有麻煩了，認命地歎了口氣。

誰讓她想不開亂撿小孩！誰讓她想不開溜進秘境！

“哎呀，凡人心髒的事就交給慕雲去辦，等集齊之後，還要勞煩師弟了。”有了解決辦法，天元仙尊臉上露出一絲笑意，“我們歸壹派一幹長老之中，依我看，還是師弟最能幹。”

師弟不聽他的花言巧語，朝他伸出手：“賠我照真鏡。”

天元仙尊一指呆若木雞的小孩：“慕雲已決定收這器靈為徒兒，等她日後有所成，連帶着你的煉造費、萬年雪蓮的靈石，都讓她自己還。”

天虛仙尊瞅了眼邊上屁點大的小孩，面若冰霜之中嘴角一抽，竟是一句話也不多說，袖子一甩，一陣風過，人已經不見了。

好師弟一走，天元仙尊就露出兇惡的面孔，朝徒弟罵道：“帶着你的賠錢貨快滾！”

慕雲哭嚎了一聲，帶着賠錢貨滾了。

先是把小孩帶回了她的雲雨峰大殿，摁着小孩坐在她邊上，遞給她一個甜甜果：“吃嗎，孩子？”

孩子接了過來，睜着眼睛看她。

慕雲和她大眼瞪小眼了一會，恍然明白什麼，自己也拿了一個果子來咬了一口，然後嚼吧嚼吧地咽了下去，特地把下巴擡起來給她看喉嚨的滾動：“唉，哪來的孩子，連吃東西都不會吃！”

不過孩子不笨，模仿能力一流，幾乎是照葫蘆畫葫蘆地重複了她的動作，就連下巴擡起來給看喉嚨滾動的動作都一模一樣。

慕雲把她的腦袋摁下去：“這就不用學了。”

于是孩子就學會了吃甜甜果。她的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吃的時候嘴巴張開的幅度、咀嚼的頻率和次數，以及咽下去的停頓，每一輪動作都是完全一緻的，就像一個傀儡一般。

這就是鏡靈？慕雲想，别人做什麼，她就能完美照做，就連她的臉也是……

“咳，”慕雲覺得要是讓别人看見她這張臉多少要誤會點什麼，她實在懶得解釋，“你換張臉。”

見她看來，慕雲戳戳她的臉頰：“換一下這個。”

小孩便明白了，這真是一個聰明的孩子，不過轉眼之間，她立刻換了張臉，連身上的衣服、發髻的樣式一同變換了。

慕雲看着面前縮小版的師父：……

“再換！”

慕雲看着面前縮小版的師叔：……

“再換！！”

慕雲看着面前縮小版的月牙關仙門驿站看守大哥：……

“好，好，是我的錯，你等我找個普通的小孩……”

她想了想，從書格裡翻來覆去地找來幾幅畫軸，一一攤開在小孩面前，裡頭有《除夕畫軸》《貨郎圖軸》《夜宴圖》等等，皆是人間繁華、人物衆多的圖樣。

慕雲忽地打了個響指，隻見幾幅畫軸上各自閃過一片靈光，那些畫裡的人物皆從紙上站了起來，不再是扁的一片，竟同正常的凡人别無二緻，那臉那軀體那衣袍首飾，樣樣逼真，就像縮小版的人在畫上幹着自己的事，卻不逾矩亂走。

小孩蹲了下來，目不轉睛地看着這些小人，從她面無表情的臉上看不見稀奇。

慕雲在邊上說：“你找幾張臉搭一下，組成自己的臉。”

小孩看了她一眼，又轉過去看畫軸，隻見她從來不眨的黑眼睛緩慢地眨了一下，臉上的面容開始變換。

慕雲掰過她的臉，大驚：“天奶，世上竟有這麼醜的人！”

她搖搖頭，喃喃自語：“世上就是有這麼醜的人，也不能是我的徒兒……換！”

小孩很聽話。

“……賊眉鼠眼，一看就不是好人，換！”

“噗——哪裡來的小姑娘下巴上長關公髯的！？換！”

“你找個老妪的臉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