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绯的生辰在初冬，但她已久未為此慶祝了。

是日晨起，因炭火燒得好，室内春意融融。窗外則北風凜冽，穿梭于枯楊之間，隐隐有号嘯之聲。月绯不由生出幾多倦意，遲遲未肯起來梳妝，遂信手取來床頭舊書，跷足仰卧而觀之。

紅木架子床倚牆而設，床帳外綢内紗，月绯随手掀開帳子的一角，借一線光觀書。一雙細白的手自外卷起床帳，雲容說：“黑影裡看書，王姬仔細眼睛。”

月绯漫不經心地“嗯”了聲，她唇角微揚，仍翹着腿，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

雲容跪坐在腳踏旁，奉上一盞溫熱的漱口茶，見月绯專注地翻書，忍不住好奇地問道：“王姬在看什麼書？”

雲容本就大字不識幾個，況月绯手中那冊古籍字形古拙，筆畫繁複，晦澀難辨，不似今文。

月绯目不斜視，随口答道：“志怪野史罷了，講的是陳皇後與巫女楚服的舊事。”

雲容實不知其所雲，但見月绯無暇理睬她，隻好點頭應之。

月绯斜睨她一眼，看到她一臉懵懂，乖乖點頭的樣子，瞬時生出興緻，遂置書于旁。

她忽然翻身而起，動靜甚大，直如猛龍過江一般。雲容身形嬌小，性子又膽怯，險些被她驚得向後倒去。

月绯眼疾手快地将人一把拉住，拽回身邊，探身伏于雲容肩頭耳語。

恰在此時，陳瑩踏入屋子。她素來大大咧咧，進月绯的閨房十有八回是不敲門的。此刻她行至月洞門隔斷外，揚聲喚道：“王姬？姐姐？”内間無人應答，陳瑩正猶豫是否該退下，擡眼卻見月绯與雲容正竊竊私語。

月绯長發披肩，大半落于肩頭，烏黑油亮，緞子一般鋪在水紅色的衾枕之間。她湊在雲容耳邊，笑态促狹。雲容則含羞帶怯，兩靥微紅，抿唇不語。

陳瑩站在門口，瞧着這幅情景，無言以對，忍不住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她右手握拳抵于唇邊，故意重重咳了一聲。

月绯擡頭看見陳瑩正叉腰而立，收斂了笑意，懶洋洋地擡起頭，樂呵呵地說：“你來了。”

陳瑩身後跟着兩名婢女，共同提着一隻黑漆嵌螺钿的精緻食盒。她故意不理會月绯，徑自指揮婢女将食盒置于案上。月绯見狀，慢悠悠地起身下榻，未曾趿履，僅着薄薄的羅襪，步履輕快地趨步上前。她半啟食盒，瞥見内裡盛着熱騰騰的朝食，順手拈起一塊菱粉糕，送入口中。

月绯平日早起習武，胃口頗佳，唯獨今日貪眠遲起，食欲不振。她三兩口吞下糕點，拍了拍手，漫不經心道：“我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