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年,李湍每每上門拜訪,老頭兒眨眨眼就能簌簌地往下掉淚,總拿李湍母親早逝的事與他維系一番祖孫之情。
李湍為人忠厚,也不點破,跟着苦笑幾下便罷了。
這一年,京中風雲突變。何求于宮中被捕,滿城卿貴惶惶不可終日。年初一,更是全城戒嚴,戶部大半官員被帶走“問話”,連危山軍幾位将領亦被“請”至尚書省,從頭磨對奏銷文冊。
他們滞留在尚書省一天一宿,未能向外面遞出半點消息,是生是死無從得知。裡面的人音訊全無,外面的人更是焦灼難耐。一時京中風聲鶴唳,人人自危。
回門那日,張老太公設宴款待金氏與李湍,席間,張老太公雖未落淚,愁容卻比以往的任何一年都真!他言語間旁敲側擊,欲探聽京中局勢。李湍隻笑不答,問急了便推說不知。他舅父性急,有些耐不住,席間忍不住抱怨起來。
也不怪張家翻臉太快,他們這麼多年來雖也借李策的名頭做了許多狐假虎威的事,但所得甚微,不過跟在李策身後撿些殘羹冷炙罷了。如今李策一有官司纏身,他們便迫不及待露出真面目,對李湍和他姨娘冷嘲熱諷起來。
李湍年年被捧着慣着,固然他本性不壞,但大少爺的脾氣還是在的。眼見人家愁眉苦臉,不太歡迎,李湍也便撂下筷子,擡腿把凳子猛地一踢,招呼也不打一聲,擡腿就走了。
他的舉動把那家人吓了一跳,轉念一想,李策在軍中畢竟樹大根深,風吹浪打或許還不至于壞其根基。一家人想到此處,頓時後悔不疊,忙追出挽留。李湍不理不睬,頭也不回地大步流星沖出門外,徑直跨上駿馬,馬鞭一揮,烈馬長嘶,揚塵而去,隻留張家人滿面塵埃,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