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長子的反叛,更是給了他緻命一擊。李世恩雖然對小兒子有所偏愛,但他自認這是人之常情,那逆子怎敢因此行謀逆之舉,如此對待自己的父王!
李世恩雖然優柔寡斷,但人可不笨。他很清楚自己的長子平庸無能,沒什麼本事,此次舉兵叛亂全賴領議政鄭朝宗在背後推波助瀾。
甯遠的領議政相當于中原王朝的宰相。鄭朝宗此人出身寒微,得李世恩破格提拔才能夠起勢。可他,卻撺掇他們父子反目,将自己的伯樂逼至絕境,更是令人寒心!
李世恩深知鄭朝宗是沖着圖謀甯遠來的,所謂“廢長立幼”,扶持長子,不過是他謀權篡位的借口!李世恩和李璟父子,若落在他手中必定會被即刻斬殺,而他那愚蠢的大兒子即便能夠坐上王位,也僅是作為任人擺布的傀儡受鄭朝宗操控,沒幾年好活!
李世恩很難不懷疑自己,我果然不行嗎?為何芷蘩一死,甯遠便在我治下亂了呢?
“璟兒!”
李世恩望着幼子與亡妻如出一轍的眉眼,喉頭一哽,不由哀戚的叫了一聲,他突然很情緒化地沖上去一把抱住李璟,眼裡一酸,老淚縱橫。
“從今往後……就隻剩我們父子了……”
李璟聽出哪裡不對,掙紮出來,沉聲問道:“父王有何打算?”
李世恩看着他,歎息在喉間輾轉數次,幾次欲言又止,終于艱難地頹然說道:“咱們走吧!”
“父王要逃?!”李璟微微瞪大眼。
“不是逃!”李世恩突然激動起來,“是實在撐不住了啊!”
他說:“平城内已彈盡糧絕,兵困民乏,鄭朝宗帶人日夜攻城,城門都快稀巴爛了,陳陟讓我撐,我拿什麼撐,命嗎?”
李璟難以理解:“可是父王,您是甯遠國主,受百姓供養,若棄城而逃,李氏還有什麼威信?”
“正因為我是國主!”李世恩說。
“璟兒,你的幾個哥哥都在鄭朝宗手裡,若你我父子再為其所殺,甯遠可就落于他人之手了!”
李璟道:“鄭氏豈敢弑君?朝廷不會放過他!”
李世恩慘笑:“你懂什麼,甯遠番邦外國,存在的意義就是牽制燕北,一旦鄭賊掌控大局,再向朝廷屈膝求和,清都正在積弱之時,必不會再動幹戈,捏着鼻子也會認下他的!”
李璟問:“既然進退維谷,我們不撐下去,又能去哪兒?”
李世恩說了一句前後矛盾的話:“清都。”
李璟還是認為:“可是,即便我們能夠活下去,百姓還能接納我們回到甯遠嗎?我們又将背負多少罵名?”
李世恩不聽,隻到處翻箱倒櫃,一味收拾行囊。
李璟試圖勸阻他,說:“父王,書上說‘凡守圍城之法:城厚以高;壕池深以廣;樓撕修……’,現在平城中雖糧草不足,但我們可以讓百姓趁夜深挖壕溝,全民皆兵,令兵衆出城迎敵,而非一味固守,以此保全城門,延宕時間。”
他話還沒講完,李世恩忽然變得很暴躁,他打斷李璟,怒叫:“紙上談兵,你懂什麼!前狼後虎,鄭朝宗是狼,陳陟是虎,無論平城之戰是輸是赢,一旦我們父子倆落入任何一人口中,都是連骨頭渣子都不能剩的,我們隻能自救!”
李世恩抓着李璟的肩膀瘋狂搖晃,語速快的跟連珠炮似,震他耳朵發聾發麻:“傻孩子,你讀書讀迂了!你真覺得那些狗屁不是的愚民重要嗎?我們現在必須順利去到清都,隻有朝廷才肯完完整整地保全我們父子倆人!活下去,我們才有翻身之日!那些屁民沒兩天就會把這些事忘個一幹二淨!你管他們幹嘛!!!”
李世恩話方畢,門外幾名黑衣人踢了門就闖進來!
李璟愕然轉頭,卻不知來者是敵是友。他驚訝間尚未回神,半個字都沒說出口,就被人敲了腦袋,他兩眼發黑,把頭一低,就猛往下栽!
李世恩撈住他,從喉嚨裡擠出兩聲:“走!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