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輕羅行出雅房,眸底淌過絲許不解。
因寝房離得近,她一眼便望見孟盈兒正憑欄遠望,似惬意賞着春景。
分明已到了白晝課時,怎未有一人前去琴堂聽學,反倒安閑自在着……
心頭不免生出些困惑,她款步走近,輕問自得其樂的丫頭:“為何不去堂中等先生授課?”
孟盈兒見是她來,忙帶到一旁壓低了語調:“輕羅你有所不知,嬷嬷方才來報,衙門來了人,說城南發生了一起命案,死的是一位宮中影衛,知府大人正在向曲先生問話呢。”
“今日的課堂就這麼延期了。”
似透了微許遺憾,丫頭無奈撇唇,眸光再落向正堂旁的一處雅室。
她這才望得明白,孟盈兒在此原來不是為了賞景。丫頭所望之地乃是曲先生的迎客之所,孟盈兒正擔憂着先生的處境。
昨日刺殺馮猇明明在城南,斷案的人怎會尋到司樂府來……
莫非是她走得太急,被人跟了蹤迹卻渾然不知,楚輕羅不由心顫,卻僅是一瞬,随後又鎮靜了下來。
而今尚且未得知是否被瞧清了面容,扔棄匕首的舉動是真切被那人見着,倘若先生如實相道,直言不諱,她恐是抵不過官兵擒拿。
心底疑慮頗深,她一同倚欄而觀,故作泰然道:“城南與此地相隔甚遠,官府之人如何會查到這裡?”
對此,孟盈兒心起懼怕,掩唇向她低語:“據說有人親眼瞧見行兇者進了司樂府。知府大人斷定,兇犯就藏在剛入府的學生中。”
“若是尋常百姓家出了事,驚動不了府衙,”話語于此一頓,丫頭怕說多了引來禍事,含糊其辭地告知着,“可死的是早些時候的大内侍衛……”
“這般藐視皇威,知府大人就怕那人是沖着皇城宗室去的……”
楚輕羅遙望那一處雅堂,從此地望去,堂門緊阖閉,瞧不出所以然來,便抿唇再問:“盈兒可知,先生去了有多久了?”
“約莫着兩個時辰了,”細算了先生入堂的時刻,孟盈兒蓦地一驚,柳眉擰在了一起,慌忙問道,“你說先生會不會身臨險境?”
“如此擔憂,我可随你去瞧瞧。”目光未移分毫,她沉默半刻,倏然啟了唇。
旁側姝影所言之意再清晰不過,丫頭聞言怔然,雖說府規裡寫着不可踏入偏堂雅室,可……
可來的是知府大人,查的是城南命案,事關先生的安危。
不論會受怎般懲處,也想去定下此心,孟盈兒猶豫未定,瞧向身旁柔若遠山芙蓉的女子。
想必她所想與自己别無二緻……
丫頭淺歎一聲,試探般輕語:“擅自前去偏堂,先生恐是要怪罪……”
醉翁之意的确是不在于酒,那先生行事不可捉摸,她定是要借此時機探聽上一些。
楚輕羅佯裝憂愁,桃顔黯淡,黛眉隐約一攏,似比眼前俏影還要憂心:“我們是擔心先生的安危,倘若真被察覺到行迹,道清來意,先生會諒解的。”
“輕羅言之有理,我知道一條小徑直通偏堂,且随我來。”
若有他人為伴,先生便覺情有可原,說不定就不會降罰。孟盈兒未再思量,輕揮着裳袖行下樓閣,蹑手蹑腳地潛入堂室裡。
偏堂未像大殿琴堂那般寬敞通明,窗明幾淨,卻多了幾分清雅之風,四周以翠竹環繞,狹小别院枝繁葉茂,雅室幽窗翠意尤長。
幾經彎繞來到堂窗邊,楚輕羅無暇觀賞小院景緻,随孟丫頭半蹲在側,靜聽窗内叙談之聲。
堂内有清茶倒入杯盞的清脆之音,無言良晌,雅室中才傳出清越語聲。
清冽嗓音帶着冷玉般的寒氣,令人聽着頗有震懾之力。
這語聲她聽過一回,便是前日在後山的雲霧裡偶然聞聽,出塵若那天上雪,冷得讓人發慌。
指尖輕叩身前案幾,曲寒盡将斟滿茶的杯盞移至案桌另一側,正色道:“曲某還是那句話,出了命案,便一口咬定行兇之人在曲某的司樂府,李知府要拿出真憑實據來。”
“曲先生說笑了,是因證據還未尋得到,下官才要來搜查的,”李雲袤早已聽出了話外之意,未動眸前茶盞,與之好言相勸,“這其中的因果,先生說反了。”
聞語,公子端雅而坐,得心應手般回道得有禮有節:“曲某且問李知府,司樂府是否是陛下所設?”
“正是。”不明此人有何可辯駁,李雲袤疑惑相視,前思後想,不禁順口反問着。
“這又有何争議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