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别三四年,沈昭的容貌比從前更加風雅動人。
他着一身青衫,料子不算華貴,卻勝在行止間有流風回雪之态。
“阿玥表妹,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程時玥問,“你……是何時來京城的?”
沒想到她避之不及的人,竟叫她在街上偶遇了。
“下午剛到不久,在侯府放下行李,便想出來轉轉,沒想到在此遇見表妹。”沈昭笑意淺淺,“聽聞表妹蕙質蘭心,得聖上青眼,封了縣君,恭喜。”
程時玥被他誇得有些羞赧,道:“謝過表哥誇贊。”
他雖是沈氏的娘家侄子,卻并不叫她讨厭,相反,曾經他在侯府做客時,還很是照顧她。
隻是如今因為沈氏有意的撮合,關系才尴尬起來。
哪知沈昭壓根也不提婚事,隻道:“方才遠遠看着有人關撲,手癢便想過來看看,卻沒想到是表妹在投。若是表妹願意,我替表妹赢來那東西可好?”
程時玥原不想麻煩他,可還是忍不住擡頭看了一眼那挂在架子上的,竹編的小狗。
于是溫聲道:“那就謝謝表哥了。”
沈昭朝程時玥溫溫一笑,随後揮手一擲,那銅闆便像長了眼似的正中罐心。
銅闆還在罐底打着旋,便聽沈昭對那攤主道:“就要那隻竹編的犬。對,就那隻。”
“謝過表哥。”程時玥将那竹編小狗寶貝似的捧在手裡,心情忽然就好了些。
可轉念又疑惑道,“隻是,表哥怎麼知道我想要那隻小狗?”
沈昭肖似生母,本就生得一副極好皮囊,如今唇角笑意漸深,桃花眼微垂,竟毫不比貌美的女子遜色:“隻是想起從前小時候,見過你畫的小狗,便猜你喜歡這個。”
他當真還是從前那般細心。程時玥感歎道:“表哥居然還記得。”
沈昭望着她含笑點了點頭,不答反問:“還想要什麼?表哥替你都赢過來。”
程時玥還未來得及答話,卻忽然見一旁的攤主神色為難起來。
隻聽他用讨好的語氣商量道:“二位貴客……實在是不巧,就是方才,有位大人過來,買了我這攤裡的所有東西……”
他指了指程時玥手中的那竹編小狗:“包括這個,他說、他說……所有的東西,都加雙倍買。”
“可是……我既是先來的,又已付了錢,要不今日這個便歸我,明日你再給他補上這個,如何?”
“我賠,我賠姑娘……求姑娘行行好,那大人就是特地說了,一樣都不能少,若是少了一樣,便就全都不要了……明日我還在這攤位上,免費送您一隻新的,可好?”攤主神色戚戚,又連聲作揖道,“我這上有老下有小的,就指望這關撲攤子能賺點糊口錢了,今日還望姑娘高擡貴手……”
程時玥見他說得如此可憐,又還算有誠意說要賠償,猶豫了一會兒,便道:“那便還你吧,明日我不一定得空,若是今後有空便來拿,好麼?”
“好嘞,好嘞,小的給您随時備着,您随時得空來取便是!”
那攤主見程時玥松了口,如釋重負千恩萬謝地送走了她。
二人離開了關撲攤子,并排走在街上,沈昭忽然悠悠感慨了一聲:“阿玥倒還是如從前般替人着想,不過,卻又有些不一樣了。”
“表哥為何這麼說?”
沈昭嗓音如三分春霧:“你性子總是溫軟好欺,我還記得有一次姝兒拿走了你做的風筝,你不敢找她要,還偷偷哭鼻子。不過今日對這攤販,你卻是不卑不亢,既考慮他,也照顧了自己。”
說着他贊許地看着她,眼中還帶着兩分柔情。
“謝表哥誇獎。”程時玥也回他一個善意的微笑,心中不自覺浮現的卻是前不久,有人對她說,要将腰杆挺直了。
他雖不屬意于她,但似乎拜他所賜,她真的勇敢了一點。
“聽聞你如今在東宮當差,太子殿下可是好相與之人?”沈昭忽然問。
程時玥點了點頭:“殿下自然是好相與之人……哦,對了,他還曾親自看過表哥的試卷,誇表哥前途無量。”
沈昭那雙桃花眼的白薄眼皮卻忽然跳了一下。
他幽幽道:“殿下連誇贊各州府考生的事情,也叫你知道,看來……表妹很得他信任。”
程時玥一愣,下意識道:“殿下用人不疑,自然信任我,我……”
“忽然想起今日還有書沒溫,便不陪表妹了,我……我今日先行一步,得空再請表妹去萬順樓飲茶。”
沈昭突然發話時,喉頭微澀。
“倒是怪我,一時貪玩,耽誤了表哥的正事。”程時玥恍然,帶着滿臉歉意道,“那表哥趕緊回去溫書吧,祝表哥金榜題名。”
“表妹也覺得我能考上麼?”黯然的琥珀瞳色忽然又亮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