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
“不可能。”
桑瀾轉身往城門走,她跌跌晃晃的步伐,衆人看得出她明顯是有傷在身。
“表哥,他們回來了。”慕容蓮笙按住衛安晏,馬車外,卓九駕馬車而來。
卓九見桑瀾平安無事,喜笑顔開:“表小姐,你怎麼比我們先到。”
穿着狐裘大氅的玉面公子蕭北辰從馬車中出來,慢慢走下馬車台階。
見到王府門前前來吊唁的賓客,他故作茫然:“諸位,你們這是在作甚?”他問王長史,“家中誰去了?”
王長史一把鼻涕一把淚:“世子,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本世子前幾日送小瀾去書院,返程路上偶遇一隻黑豹,想将它帶回獻給陛下。”蕭北辰朝着皇宮的方向拱手,“沒成想歸家晚了些,還鬧出了誤會。父王在外查案,過幾日就回來。屆時,端親王府會舉辦一場冬雪宴,還請諸位前來品一品王府珍藏的女兒紅。”他對着人群長揖,“今日的誤會,還請諸位見諒。”
衆人這才回神,蕭世子并未被歹人所害,鬧了場大烏龍。
“老狼不在,小狼早有防備,走吧。”
車簾放下。
*
“爹,你是說那小賤蹄子沒死。”
劉溫從床上坐起,劉侍郎看着越來越瘦的兒子,老眼一紅。自打那日溫兒被擡回家,便郁郁寡歡。姐姐從宮中請來禦醫,禦醫無計可施,說溫兒是驚吓所緻,心病。
他再差人去書院打聽,端王府的小賤蹄子竟然當衆射殺溫兒,将溫兒吓尿了褲子,害得溫兒得了不治之症。他從外頭尋來歌姬,脫光了身子站在溫兒面前,那東西也沒反應。
端親王府辦喪事,說小賤蹄子跟着蕭世子葬身山谷。人死就罷了,但如今,小賤蹄子還活着。
“父親,孩兒這般怕是娶不到世家女了。就算有人願意嫁給孩兒,日後将孩兒這事傳出去,孩兒有何顔面……孩兒,孩兒不想活了。”劉溫将自己埋在被子裡悶頭痛哭。
劉侍郎拍着劉溫的被褥:“溫兒,我的兒,你想如何?”
劉溫将鼻涕擦在被褥上:“她既害了我,就讓她做我的妾。一個父母雙亡的表小姐,能入劉府,算是擡舉了她。”
劉侍郎生了三個女兒才得這麼一個寶貝兒子,哪能不依他:“好,爹這就差人上門提親。”
管家出聲:“老爺。”
“何事?”
“宮裡遞了消息出來,娘娘打探到桑瀾是趙王妃的親侄女兒。”
“爹,姑姑這麼說,那還是算了吧。”劉溫打量着劉侍郎的臉色,“姑姑在宮裡也不容易。”
“不容易?若不是我送你姑姑進宮為妃,處處替她打點,憑她的腦子能登上貴妃之位?翅膀硬了,反倒敲打起我來。”
事關溫兒,劉侍郎如何能忍住:“趙家的人都死絕了,趙秋榮一個棄婦的侄女,有什麼資格同我劉府作對。冬雪宴,小賤蹄子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冷眼掃向管家,“管家,提前安排好人手,小賤蹄子害我兒至此,我要讓她當着全京城人丢臉。”
*
夜色黯淡,窗外小雪紛飛。
屋中的炭火在黑暗中發出火紅的光亮,少年肩頭白發盡數散落,僅穿着一身裡衣,懷中抱着一壇未拆的酒。
慕容蓮笙越過地上東倒西歪的酒壇:“表哥,喝太多酒傷身。”伸手将衛安晏懷中酒壇抽走。
“蓮笙怎麼來了。”
“我來尋你,聽下人說你在屋裡喝悶酒。”慕容蓮笙掃過表哥床頭的無名牌位,“因為阿蘭姐姐嗎?”
衛安晏沒答。
慕容蓮笙又問:“表哥是否與阿蘭姐姐交過手?”
“那時,我将她認成你繼母派來的殺手,一時手快,與她過了兩招。”
“表哥傷到阿蘭姐姐了?”慕容蓮笙緊盯着他的雙眼,“我初到玉溪鎮,一隻貓兒失足落入井中,我将它救了出來。從此,我多了兩個家人,阿蘭姐姐與菜包。為親者,阿蘭姐姐盡全力庇護。但為敵者,不死不休。表哥,你當時下手不輕。”
衛安晏無可辯駁。
慕容蓮笙:“三年來,我寫給你信,都不曾有回應。”
“我隻收到了蘇府的信。”一紙調令,許衛安晏歸京。蘇千柔的信中言明,慕容蓮笙有難,若他答應假定親,她會說服蘇相調他回京。
慕容蓮笙:“久等不來,我與義父做了筆交易。”
醉眼迷離乍然清醒,衛安晏起身:“為了讓我回京?”如此說來,蘇千柔事先知道消息,诓騙他。
“不僅為表哥,更為母親。我承襲了老東西的爵位,将他氣得中風,小畜生和他的母親不過秋後螞蚱。”慕容蓮笙給自己倒了杯冷茶,“表哥,衛家軍發家青州,并非先前長公主的派系,衛家軍軍功掙得越多,越會引起聖上的不滿,這一點,表哥應當比我有數。所以,母親報仇一事,表哥絕不能插手。”
“長公主兩個妹妹,三個弟弟。一位公主自開國後隐世不出,一位公主鎮守南疆,一位王爺遠走他鄉,一位王爺留守京城輔政,聖上能坐上龍位,不是他治國、治軍的才能最出衆,也不是他最受長公主的疼愛,而是他最喜算計、猜疑。”
“後宮唯有皇後娘娘誕下昭和公主,其餘妃嫔進宮就被喂了絕嗣的湯藥。因為皇後娘娘沒有根基,身後沒有世家或寒門,她隻能依附于聖上。端親王安穩地當個親王,端親王世子擔任朝中閑職,那也是因為他們父子倆将長公主留下的兵力上交給聖上。”
“天啟四年,長公主帶兵鎮壓南疆,兩軍交戰時被淬了毒的暗箭射中,留在南疆養了五年病。以長公主之能,她想稱帝,誰人不從。可偏偏她死在歸京途上,聖上當真沒有猜忌長公主?”
衛安晏打斷他:“表弟,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