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總覺得那些話不知該如何開口,總覺得一旦脫口而出,可能她同遲渡之間便再沒轉圜的餘地。
可等真站到了這個關頭,又覺得好像也沒那麼難。
充其量,是有些難過。
頭頂冷白的燈光無聲蔓延,溫霜降拿出手機找到之前舒漾發給她的那張照片拿給遲渡看。
等遲渡看完,才又重新開口:“遲渡,同我說說吧,這張照片,今晚,所有這段時間以來你跟舒漾之間的種種,都跟我講講吧。”
遲渡看着她泛紅的眼圈。
如果說他人生當中有哪一刻沒那麼遊刃有餘,甚至有種要失去什麼的慌亂,那一定是現在。
他張了張嘴,甚至沒有辦法很快作出什麼回答。
幾秒,才像是找回一點理智,同溫霜降面對面坐下:“好,我跟你說。”
于是溫霜降在他沉沉的嗓音裡終于知道了他和舒漾之間的種種。
原來事情的開始,不是舒漾口中的小意外,而是舒漾背着他答應了家中安排的聯姻。
從她認識遲渡起,他便是衆星捧月般的存在,骨子裡總歸是有着自己那一份底線和驕傲。
舒漾的舉動到底是觸及到了他的底線。
于是他們在争吵後分開。
更準确來說,都算不上是争吵,當時流着眼淚不住道歉挽留的隻有舒漾,而遲渡從始至終都冷靜至極。
或許唯有在得知自己被多年女友背叛的那一瞬,他的内心有過那麼一丁點的波瀾。
也恰逢那時饒婉的電話打到了國外,在自我預感時日無多的情況下,她終于願意告知遲渡真實的身體情況,并在電話中說希望他盡快回國。
遲渡就這麼匆匆回了國,這才有了她與他後來的一切。
隻是這消息不知怎麼傳到國外,也許内心終歸是不甘,又也許是真真切切的愛過一場,舒漾終究還是選擇了回國。
回國後她始終在不停試探遲渡态度,發現遲渡似乎真的放下,陷入一段新的感情,這才慌了神,開始想方設法在兩人中間作梗。
那張照片便是她謀劃的第一步。
其實那天什麼都沒發生,從頭到尾,遲渡甚至是不知情。
當時他在那晚的酒局上喝了不少,正朦胧睡着,一道敲門聲将他吵醒。
原來隔壁突然停了水,舒漾穿着一件睡袍頂着一腦袋泡沫站在他門口問能不能借下他浴室。
哪怕她是他的前女友,從小的家教使然,遲渡也沒法将一個頂着一頭泡沫的女人拒之門外。
隻是那晚他着實是醉的不輕,把人放進來後就又沉沉睡去。
照片便是舒漾在那個時候拍的。
不過很快,酒店派了維修人員過來查看情況,遲渡再度被吵醒,順勢将舒漾送離了房間。
更進一步的籌謀沒能得逞,于是那晚舒漾退而求其次,把那張照片發給了她,試圖從她身上打開一個缺口。
可舒漾大概沒料到,她并未因為這張照片和遲渡爆發争吵,她甚至沒有問起遲渡這件事。
遲遲未能等來兩人婚姻出現裂縫的消息,舒漾這才選擇了那天同她見一面,希望能用那些話,和那兩張電影票,逼她主動放棄。
可其實根本沒什麼遲渡請她看電影。
那天如果不是她跟遲渡說想要把事情說清楚,遲渡甚至不會赴約。
那晚站在廣場上,遲渡看都沒看她手中的兩張電影票,隻是随意找了一家咖啡廳,想要盡快了結這段早已叫他耐心盡失的糾纏。
那是一場不太愉快的會面。
聊至最後,舒漾近乎有些失态,她眼淚留了滿臉,不停訴說自己的悔意,某個瞬間,甚至想要抓住遲渡的手,問他能不能複合。
遲渡不着痕迹的避開,隻冷冷看着她,反問她不是早已作出了選擇。
舒漾内心就亂成一片,語無倫次了半天,紅着眼睛說那隻是為了激他。
可究竟是為了刺激遲渡,還是也動了那麼一兩分心思,他們都彼此心知肚明。
遲渡在那個時候突然筋疲力竭,一秒都不想再拉扯下去。
就到此為止吧。
以後别再找我。
這是那場會面結束前,他留給舒漾的最後兩句話。
那之後,他說到做到,除了不得已的公事,再未同舒漾多說過任何一句話,任憑她使勁渾身解數。
興許就是他這麼決絕的态度,逼的舒漾發了瘋。
她在今晚吞了藥,要醫生打電話給他,說他不去見她,她就不洗胃。
人命關天,遲渡還是去了。
隻是今晚的舒漾比那晚的還要瘋,她像是徹底走投無路,失去了全部理智。
醫院刺鼻的醫藥水味兒在鼻尖蔓延,她站在窗台上,眼睛裡布滿癫狂的紅血絲,威脅他如果不複合就從醫院大樓上跳下去。
遲渡還是轉過了身。
舒漾沒跳。
在他轉身的那瞬,她像是失去了全部力氣,跌落在病床上,癡癡的看着他的背影。
遲渡聽到她的聲音自身後傳來。
——遲渡,這八年,你究竟有沒有對我動過心?哪怕一瞬?
其實她不明白,一直都不明白。
明明那年答應了跟她在一起,可為什麼,整整八年,他們之間沒有牽手,沒有擁抱,沒有接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