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牽起她的手,沒用力,手指随意地勾着,自然得毫無破綻。傅國祥介紹着庭院的樹木,目光停在了兩人的手上,笑了一下。
冷燦暗自感慨,平日隻聞老爺子隐退已久,脾氣古怪到連自家兒女都不見。一年中,傅國祥最多見傅瑾瑜一次。
所以,昨晚冷燦在跟傅瑾蘭彙報這件事時,傅瑾蘭震驚得語無倫次,十幾年來,她用盡心思也才見到父親兩次。二哥傅瑾琛和三哥傅瑾珉都已經十五年沒見過親爹了,憑什麼他盛旻析說見就見?
“旻析還要帶你去見我爸?”傅瑾蘭更為震驚的是冷燦也能去見傅國祥,這句話她用不同的語氣反問了幾遍。冷燦從來沒在視頻裡見過傅瑾蘭臉這麼不冷靜的一面。
冷燦和盤托出,如實彙報:“盛總讓我以女朋友的身份去見傅國祥。”
“啊?小兔崽子連老爺子都敢騙?”
傅瑾蘭一時覺得這件事太過無厘頭,足足緩了幾分鐘才慢慢接受。然後開始不厭其煩地遵囑冷燦,字字重音:“每一分每一秒都給我記好了,無論發生什麼事都要告訴我。”
“好。”
“老爺子和盛旻析在哪裡談話,談什麼,談了多久,你都要留意。”
冷燦一一答應,隔着電話都能感到傅瑾蘭的緊張。
可是,當傅國祥站在面前時,冷燦卻隻感到他慈眉善目,和藹可親,全然不見傅瑾蘭說得那麼恐怖。
他穿着粗布短袖,脖子上挎着圍裙,邁着碎步,進了别墅就直奔廚房,回身不忘提醒旻析帶着冷燦到後院轉轉。
“好,我帶你到後院。”盛旻析的手沒松開,拉着冷燦,聲音也是難得的溫柔音色。
可是出了别墅,兩隻手就同時松開,默契地,不需要演的時候就都不演。
後院的美與前庭不同,前庭植被豐富,裁剪匠心,但後院雖然擺設質樸,卻有着絕妙的視野,目之所及毫無遮擋,直抵日落的金黃。
盛旻析躺在一把竹編搖椅上,眉眼神情都跟着放松下來。冷燦學他,坐在旁邊的另一把搖椅上。郊區果然有郊區的好,日落壯美,心曠神怡。
傅國祥突然從後門出來,走到兩人中間:“你倆,累了?”
兩人又默契地牽起手,越怕露出破綻就越發不自然,老爺子眼尖,多少生疑,皺皺眉:“我摘幾根青椒。”
盛旻析和冷燦同時忐忑,同時後怕,牽着的手不但沒松開,反而握得更緊,手心冒出的汗混在一起。四目相對時,冷燦說:“是不是有點太刻意了,不夠自然?”
“嗯。”他閉上眼,指尖松了松力度,但沒有松開手的意思:“外公一會兒還會過來。”
說到底,兩個人都沒有談戀愛的經驗。
日落先灑下一層金黃,又鋪上一層亮粉,冷燦看得出神,難得地,這般悠閑。
不一會兒,盛旻析又握緊她,冷燦一看,他睡着了,但像是做着夢,眉頭緊促,手指用力,她就讓他一直攥着。
冷燦打量着這張冷峻的臉,平日可沒有仔細端詳的機會。她并非貪圖他的色相,而是試圖從面部的細節變化來判斷這個人的内心。
眉間的褶皺,眼角的細紋,仿佛都散着與他的年齡并不匹配的憂愁。
晚風吹來,日落西山,盛旻析的體溫從手指傳到冷燦的身上,她知道兩個人的距離又拉近一步。
他睡得越來越沉,她陪着他,翻着手機,回複着傅瑾蘭:【剛到,傅老親自下廚,很熱情。】
接着回複樂妍:【這兩天不在江城,去了蓉城辦事。】
冷燦一隻手握緊盛旻析,陪伴他,另一隻手通風報信,背叛他。波瀾不驚。
傅國祥再次推開後門,剛想喊兩人吃飯,卻看到冷燦含情脈脈地盯着旻析看,而旻析睡着了還攥着她的手,不禁心裡又樂了起來。
老爺子并非要催婚,而是和傅瑾瑜出于相同的考慮,不想再看到旻析還封在失去旻延的悲傷裡,而是希望這個外孫早點打開自己,像個正常孩子一樣談談戀愛,生活得幸福點。
老爺子小聲說:“燦燦吃飯了。”
冷燦回頭應和淺笑,輕拍旻析:“盛…”又及時改口:“旻析,吃飯了。”
冷燦吐出這兩個字時着實别扭,比牽手還别扭。
盛旻析睜開眼睛,眉頭還是緊鎖。冷燦怕他會像顧磊說的那樣罵髒話,便湊近說:“外公喊咱們吃飯了。”
他突然松開手,漸漸清醒,看了看時間,詫異着自己竟然睡了半個鐘頭,更詫異這麼久的時間裡兩人竟然一直握着手。
他“啧”了一聲,不滿:“手也不用一直牽着。”
冷燦試圖解釋,聲音語氣是職場上的禮貌:“不知道你做了什麼夢,睡覺時一直皺着眉,手也在用力攥着…”
“你可以扒開。”盛旻析打斷,黑着臉,扣上襯衫上面的第二顆扣子。
這樣的反應讓冷燦想起當初就因為碰了下他的手,讓他大發雷霆,被趕下車來。
冷燦委屈:“顧磊告訴過我,打擾你睡覺,會被罵的。”
她用被攥住的那隻手,搓着褲子,緩解着麻漲感。
他盯着她,臉上的不悅漸漸淡去,溫和地說:“不會罵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