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幾乎變成了藍色,緩緩升起在清澈的夜空中。
一束燃燒的火把,映射出兩道颀長的影子。
他們并肩走了一段路,在沙灘一角駐足。
“你确定今晚在這裡過夜?”枭風問,語氣中帶着一絲勸告。
王昕聳肩,“不然呢。”
枭風好意提醒:“可以在林子裡搭營地。”
王昕又聳下肩膀,并露出抵觸的神色:“得了吧,我甯可在光秃秃的沙灘上暴曬,也不要去到處是爬蟲的林子裡睡覺,我可不想早上起來抖虱子。”
“你不像在海濱鎮長大的人,隻要仔細觀察,你會發現這裡和海濱鎮沒有太大區别。”
王昕呵呵冷笑:“不好意思,我十幾歲就離開了,走之前被一個小王八蛋拖進林子裡産生陰影了,除非他免費讓我暴打一頓,不然很難消除我心中怨念。”
枭風:“.....”
再繼續下去,可能會引來第三波海嘯。
枭風及時住嘴,視線在周圍轉一圈,定格在腳下的一堆引火物上。
“鳥窩搭的不錯。”枭風蹲下身,将自制火把交到王昕手中。
快拿小本本記上!
不容易,他難得誇他一次。
王昕用來鑽木取火的‘鳥窩’,陣型還是不錯的。
枭風往周圍壘了幾塊石頭,夜晚有風,很容易把燃起的火苗吹滅。
“鑽木取火需要兩個人配合才容易成功,除了這個還有其它更便捷的方法,你找兩塊這種半透明的燧石,我教你怎麼打火,”枭風在褲兜裡摸出一個樣本,“火把你拿着,仔細找找,這種石頭不難找。”
王昕勉為其難的答應,轉過身趴在地上找。
枭風不忘提醒:“别碰到手。”
那你還讓我找?
王昕小聲控訴,但執行力很強,沒用多長時間就找到兩塊不錯的石塊。
他興沖沖地拿給枭風,臉上帶有一絲邀功的欣喜:“你看看,是不是這種。”
“嗯,”枭風接過燧石放在掌心,“撞擊之後會産生高熱量的碎屑,我示範一次,你仔細看。”
王昕頭往前伸,努力瞪大眼睛。
忽然,他覺得半邊臉燒得慌,一轉頭,火把滋滋啦啦地朝他噴濺火花:“嗳嗳嗳!我靠!”
鳥窩沒着火,他的頭發差點先着了。
枭風趕忙幫他穩住火把,輕輕推至一個安全距離,然後轉臉盯住他,很客觀地評價一句:“傻瓜。”
“你要死啊,你才是傻瓜。”王昕用那隻抹了草藥的手攥拳,擊中枭風的肩膀,沒用力,就像是朋友之間的打打鬧鬧,甚至帶了點撒嬌和慚愧的意味。
這是幹什麼..
他倆熟到這種地步了嗎?
雙方皆是微怔,尴尬的氛圍持續幾秒,他們有默契地同時移開視線。
就當做什麼也沒發生,隻不過是海邊夜晚的一場噩夢。
教學繼續。
枭風快速磨擦燧石,快到出現虛影,這種速度堅持了近一分鐘,有幾點不明顯的火星掉落,他扔掉燧石,兩隻手捏起引火物慢慢收攏。
王昕看見他的手心出現紅點,随即冒出一縷煙,叫道:“成功了!”
枭風把引火物放進鳥窩,星星之火蔓延開來。
王昕瞬間覺得手裡的火把不香了,往旁邊沙地上一插,專注地往鳥窩裡添加樹枝。
“留一點氧氣,”枭風按住他的手,“不然很容易滅,燒完的黑炭留着下次用。”
“我懂。”王昕出乎意料的乖巧。
枭風打量王昕的側顔,想起王琦的評價,聽起來很中肯,王昕一點心眼子沒有,本性是個容易滿足的人,隻是他倆命中相克,氣場合不來。
“你自己試一次,”枭風把兩塊燧石遞給王昕,重新找來一些引火物,“一次不行就多試幾次,找到感覺就容易了。”
“你像個嚴厲的教官..”王昕嘴角勾起自嘲的弧度,“枭風,你這是職場PUA,一步一步讓我屈服,最後心甘情願的給你當小弟。”
枭風皺眉,面有愠色:“那套學說在這裡不管用,你覺得我在奴隸你,可我是在救你,假如我的所作所為讓你感到不舒服,傷到你可憐的自尊了,你現在就可以說不。”
聞言,王昕磨擦燧石的動作頓住,慢吞吞轉過頭:“咳..其實我..我覺得沒必要,我們隻是暫時留在島上,又不是一輩子。”
“沒必要?”枭風臉上的不悅更盛,“你真的這樣認為?”
有一瞬間,王昕覺得枭風那張平平無奇的臉帶有一種内在的莊嚴,讓人不自覺産生敬意。
四下裡,黑暗籠罩着一切。
如果選在這個時候點頭,那可真是太傻逼了。
王昕趕緊附和着說:“有必要有必要,我剛才随口說說而已,你這人真沒意思,一點玩笑都開不起。”
“我不覺得好笑。”
“不管怎麼樣,有你在嘛。”
枭風的嘴角下沉,透出不容置疑的威嚴:“我要說的就是這個問題,如果打火石遺失,或者我離開,出意外或染病死了,剩你自己怎麼辦?”
王昕目光微晃,張了張嘴:“怎麼可能。”
枭風露出意料之中的嘲諷:“你果然不考慮這些問題,少爺,我剛才說的那些并不是危言聳聽,在這種地方,你要随時保持警惕。”
王昕聽得後背發涼:“船長,你可不能死啊。”
“應該不會,”枭風的視線垂低,“這麼半天你打着火了嗎?”
“打打打!馬不停蹄地幹..”王昕有樣學樣,兩隻手快速磨擦燧石。
然而沒堅持多大會兒,他就因為掌心的疼痛皺起眉頭,速度也慢了下來。
枭風阻止了他的動作:“忘了,你手有傷,明天再試吧。”
王昕籲出一口氣,順勢坐在地上,“嘶..手掌開始癢了。”
枭風撿起火把說:“傷口在愈合。”
“可還是很疼。”
“疼就疼,世界又不會毀滅。”
“.....”
黑暗中,王昕用一種堪稱‘詛咒’的眼神剜着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