枭風幫他把火勢穩定住,碾碎一些草藥,用幹淨的水攪拌均勻。
一套流程下來隻是眨眼的間隙,活幹得相當利索。
“過來,”枭風把草藥放在手背上,試了試濕度,“我幫你換藥。”
“哎..勞煩您親自動手,不知道明天要出多少力氣還人情,隻要你不搶我的内褲,其它都好說。”
王昕唉聲歎氣地湊到跟前,閉上眼睛把臉湊過去,睫毛顫動一會兒就歸于平靜了,整個人的姿勢仿佛在索吻。
枭風打心底說出一句話:“你為什麼這麼懶。”
“我哪懶了?”王昕不服氣,是時候暴露出一點才能了,“我的勤快都用在别的地方,你知道我周末在家幹什麼嗎?我可以連續創作十六個小時不吃不睡,我擁有藝術家的熱情,你能做到嗎?”
“哦,不是懶,是傻。”
“你他喵說話..”
“别動。”
枭風捏住王昕的下巴,将這張綠臉固定,随後用清水洗淨臉上的藥渣。
王昕的五官漸漸顯露,皮膚已經消腫,恢複了最基本的模樣。
搖曳的火光在他臉上遊移,像一群不安分的精靈。
這人要是個啞巴,該有多好。
枭風許下一個不切實際的願望。
“好了沒?”王昕感覺兩隻手臂發酸,急需換一種坐姿。
枭風涼涼道:“沒有耐心,怎麼能在這裡活下去。”
王昕誠心誠意地問:“你就不會說句正常安慰的話嗎?非要夾槍帶棒,跟你聊天真的很減壽。”
“何止,我們共同呼吸一方空氣就很危險,我以為你十年前就明白這個道理。”
“總結的真好,明白的還是晚了。”
枭風手上動作微頓,唇邊劃過微妙的冷笑:“我不想和你唱雙簧,這個話題到此為止。”
“别這麼講話,好像我願意跟你組男團似的,”王昕的睫毛在火光中變成半透明的羽翼,瘋狂抖落幾下,“說真的,你幫我生火的時候,我對你的印象有所改觀,好感值從負數升到了1.5,就憑你剛才的幾句話,瞬間打回原樣,可能還扣幾分。”
“真的嗎?”枭風臉上露出不可思議的神情,“咱倆之間還能有好感值這種東西,我覺得你在自虐。”
“哈..”王昕的嘴角抽搐兩下,繼而咧開一個誇張的弧度,“用藝術家講話的方式回應你,我對你好感的火花在片刻間點燃又熄滅,快得跟流星一樣,所以你不用有任何心理負擔。”
“沒有負擔,隻覺得可笑。”
“你說對了,确實是我天真,忘記你始終是個半開化的野蠻人。”
聞言,枭風的眼睛輕微地眯起,原本溫和的動作變得粗蠻,他抓起一撮草藥抹在王昕臉上,簡直就像扇巴掌,多少帶點私人恩怨。
“嗳!你..可以停了。”王昕表示抗議,左邊和右邊各挨了一下,終于受不了的往後躲,“你輕點啊,我甯可缺胳膊斷腿也不想毀了這張臉。”
枭風收回手,不易察覺地冷哼:“除了你自己,沒人在乎。”
“那不對,追我的人可以繞着沙灘排兩圈。”
“我說你是傻瓜,都算高估你。”枭風稍稍停頓,猶豫了半秒還是把話講完:“現在的年代,傻瓜都不這樣講話了。”
“哦..”王昕氣得拖長調子,整個人在炸毛的邊緣徘徊,“說說看,我在你心裡到了什麼程度,讓你這麼個悶葫蘆主動發表一連串的意見。”
随着尾音消失,枭風的神色發生了有趣的變化,丢過去一個‘這是你讓我說的’眼神後,開始直言不諱:“很久以前你就給我留下一種怪怪的印象,舉個簡單的例子,你接到詐騙電話,對方告訴你弟弟被綁架,讓你繳付贖金,你給完錢後才想起來自己沒有弟弟。”
這踏馬也太侮辱人了!
叔可忍,嬸不能忍。
王昕把兩塊燧石往地上一扔,朝着面前的黑影就撲了過去。
他撲過來的瞬間,恰好趕上枭風起身,整個下盤就不穩了。
隻怪當時天太黑,王昕沒把握好方向,而枭風的反應也慢半拍,當前者倒在後者身上時,兩人的手都不知道往哪放,就這麼稀裡糊塗地往後仰。
好像有一團烏雲飛快掠過天幕,月亮透着微光,王昕短暫一瞥,看見了枭風深邃明亮的眼睛,就在上方幾寸,爾後又陷入與黑暗的纏鬥,他們再次被黑暗籠罩。
窸窣一陣響聲後,枭風确定背部着地,各種石頭硌得他眉頭緊鎖,王昕是個幸運兒,把他當肉墊趴在他身上。
“怎麼回事..”王昕還好意思問,轉臉的瞬間,嘴唇碰上個柔軟的東西。
枭風表情凝固,眼裡盡是惘然,像被按了暫停鍵似的靜止不動,但呼吸是平穩的。
王昕感受唇上的觸感,可能是撞邪了,竟然好奇地咬一口。
“嗳?
“嗯?”
倆人同時發出疑惑的聲音。
王昕是因為難以分辨而感到奇怪。
枭風覺得他有病,喜歡咬人。
很快,兩人像躲避病毒似的快速拉開距離。
短暫的騷亂漸漸平息,雙方視線交彙。
火光在中間舞動,好像在嘲笑那戲劇性的一幕。
王昕摸着嘴唇,漸漸回過味來,有些後怕地問:“我剛才不會是親你的嘴吧。”
“.....”
枭風微微别開臉,顯出堅毅的下颌線條,聲音沉悶:“沒有。”
“太好了!”王昕雙手合十感謝上蒼,“謝天謝地,這種戲碼偶像劇都不演了,一定是幻覺。”
枭風收斂神色,拾起插在沙地上的火把,大步朝岬角走去。
王昕望着他的背影,問得突兀:“你去哪裡?”
枭風疏離又慚愧的聲音随風飄來:“反省。”
“反省..”王昕嘀咕,“有什麼好反省的,幫我生個火至于嗎?”
回應他的隻有“嗚嗚”的海風。
很少有人能體會枭風此刻的心情,他一邊走一邊摸着被咬的嘴唇,心中掀起陣陣惆怅。
他像個教徒般虔誠,認為自己與天作對,明知不可為而為之。
“我的問題,”他低聲自語,抱着忏悔的心态,“被綠臉怪咬一口,是命運對我的懲罰,我就不該靠近那個人。”
還好他心理素質過強,換一個膽小的,晚上肯定做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