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昨日我猜測松竹堂的玉蘭托人買了不幹淨的東西,或許和獸房有關。”他觀沈蕙似乎不排斥自己,一咬牙全盤托出,“聽聞玉蘭和姐姐您中間有龃龉,玉蘭的幹娘洪媽媽還為難過獸房,我不敢耽誤,忙不疊來給姐姐您報信了。”
小阿喜在馬廄養馬,同時也接旁人的賄賂出府買點東西,某次他聽了一丫鬟的請求,到坊門外拿個布包回來給丫鬟。
原隻是小事,誰料他送過布包再去喂馬時,竟見乖順的馬匹想去踹他,好似受了什麼刺激。
他遂留了個心眼。
待小丫鬟再次請求他傳遞布包後,他尾随一路,瞧着對方進了松竹堂。
沈蕙思量片刻,沒給他賞銀,卻道:“多謝弟弟,别與我生分,以後常來獸房走動。”
“沈姑娘言重了。”小阿喜比得了賞銀還高興,“像您這般得側妃喜愛的婢女什麼沒見過,我送過您的一對銀钗隻是粗俗物件,您卻不嫌棄,照樣收下,又認我做弟弟,我感激不盡。”
他不能在後院逗留過久,一拜,迅速離開。
“那太監應是比我大幾歲,結果認起姐姐來毫不猶豫,如此伶俐的人物,為何還隻是個小太監?”沈蕙回了爐子邊繼續吃,有些感慨。
“閹人殘缺,心裡也比尋常人更奇怪些。”春桃語氣可惜,“原先後院裡不是不用太監,誰知他們内鬥得一日比一日狠,又兼大王不喜宦官,便全被王妃換掉了。八成是那小太監太過機靈,才被看不得他出頭的大太監打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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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蕙仿佛沒見過小阿喜一般。
她照常吃喝玩樂,照常帶着小動物去東園讨趙側妃的歡心,跟個沒事人似的。
某日不巧,她去時楚王妃正領着衆妃妾探望趙側妃,一屋子人,脂粉味混香粉味混熏香味,香得她暈頭轉向,手提裝小鹞子的籠子躲到角落裡。
小鹞子撲騰得歡,惹來楚王妃注目。
鹞子和鷹、猞猁、豹子一樣,均是随人打獵的鳥獸,曾精通騎射的楚王妃自然認得。
“這是誰,妹妹你身邊何時有這麼小的丫鬟?”她瞥了沈蕙一眼。
趙側妃尋常答道:“獸房來的孩子,把大王賜下的小獸鳥雀養得不錯。”
楚王妃拍拍她的手,自其誕下五郎君、晉升側妃後,兩人倒是愈發親昵:“是把鳥雀養得不錯,有這些小玩意時常哄你一笑,我亦放心。”
“其實都是大王和王妃的功勞,大王為妾身費力尋來乖巧的小獸,王妃屢次送來珍貴補品賞賜妾身。”趙側妃卻比以往愈發謹慎溫順。
“你叫什麼名字?”楚王妃喚沈蕙過來。
沈蕙叉手垂頭,走到約距離二妃三步遠的地方默默站定:“回王妃,奴婢名叫阿蕙,是獸房的二等婢女。”
“原來你便是沈蕙呀,許娘子的外甥女。府裡有些奴婢見識短淺,都道獸房是伺候牲畜的地方,十分粗鄙。但隻要是能哄主子開心的奴婢,就是好奴婢。如若不然,再聰慧周全、再仰仗着誰,也是無用之人。”今日衆人全來探望趙側妃,崔側妃、鄭侍妾等人俱在,楚王妃的這番話,分明意有所指。
楚王妃明面上素來賢惠和善,鮮少有直言直語的時候,如今這般,顯然是氣極了。
她捧着趙側妃,順便捧沈蕙:“側妃為大王生兒育女,是後院裡的功臣,我之下第一人,她既然喜歡你,我升你做一等,日後定不可辜負側妃的愛重。”
沈蕙被誇上一聲“好奴婢”,心裡五味雜陳,但面上必須笑得誠懇,福身謝恩。
“你多歇息吧,這幾天真是辛苦你了。元娘、四娘回府的日子定在了正月十三,你快準備,好好與大王、與我陪陪女兒。”楚王妃言罷,也不管其餘妃妾什麼臉色,兀自領了她們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