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嬷嬷老好人,上去安撫段姑姑:“哎呀阿段,算了吧。”
“沈蕙她一張大字也沒寫,不值得教訓嗎?”段姑姑冷哼道。
“真的?”張嬷嬷瞥向蹲在竈台邊的沈蕙。
已想偷偷去拿勺盛湯的沈蕙僵硬地挂起個傻笑:“嘿嘿......”
“天天來膳房吃東西,一天三頓外加兩頓加餐,我是她我也沒心思學寫字。”吳廚娘拿小錘砸胡桃,一邊吃胡桃仁一邊吃瓜,“我們下人膳房的吃食就是如此吸引人。”
吳廚娘見沈蕙想喝羊湯,尋來個大碗。
段姑姑恨鐵不成鋼:“吃吃吃,隻想着吃。”
“也罷。”她立在下人膳房門邊,疾言厲色,“我不和你一般見識,但你必須把缺的字全補給我,否則便去廊下跪着吧。”
鬧過這一通,流言紛紛。
先是說沈蕙雖晉升了一等婢女可惹得趙側妃厭棄,不準再去東園;後傳沈蕙被段姑姑罰跪,快病死了。
短短兩日,獸房清冷如沈蕙初入府時,夾道寬,路過的小丫鬟避着門口走。
玉蘭聞訊趕來鬧事,奈何沈蕙躲在房裡練字,她自讨沒趣,走後直接派人去大庫房尋幹娘洪媽媽,将獸房的炭火份例減去一半。
幸而張嬷嬷仗義,左右下人膳房的炭用不完,支援獸房了許多。
到外面買賣東西也開始不方便,看門的婆子加過兩次價,方肯放獸房的人出府,采買房有宋媽媽在故而影響少些,可必須按規矩多付二百文。
認得弟弟妹妹們早散了個幹淨,惟有從前認識的谷雨六兒七兒依舊親近。
經過這次,沈蕙算是見識了人情冷暖。
但唯獨一人例外。
“阿喜?”沈蕙沒想到自己“失勢”後,他還會來。
“我來給姐姐送藥。”小阿喜借着走上前見禮的空當打量她幾眼,觀她不似被苛待,眼珠子一轉,隻道,“冬日路滑,我擔心姐姐摔傷,特意買了上好的治傷藥的藥膏給姐姐。”
沈蕙念着他的好,打開天窗說亮話:“我雖是一等婢女,調動幾個雜役不成問題,可獸房在後院,即便缺人,也不收小太監。”
“我便知小心思瞞不過姐姐。”小阿喜賠笑道,“我本是在前院小膳房切菜的,得罪了師父,被踢去馬廄喂馬。肯定沒機會再回小膳房了,隻盼哪位主子身邊少個掃地的。”
這是希望能借沈蕙去三郎君院子裡了。
“三郎君身邊有張福,比你精明百倍,你師父容不下你,他也不一定容得下你。”沈蕙聽出他話裡的意思,卻直晃頭。
“請姐姐賜教。”他拱手。
沈蕙當了回謎語人:“全看你能不能耐下心來等待時機。”
段姑姑曾告訴她,大庫房沒幾天好日子過了,屆時若缺位置,送個可靠的人進去。
阿喜合适。
“前些日子圍在我身邊一大群人,現今隻剩下六兒七兒與阿喜。”悶在屋中練字無聊,練過一篇又一篇字,隻聞雪打門扉,泥爐裡炭火細響,沈蕙嘲弄道,“連小梨那恨不得日日監視我的眼線,都懶怠了些。”
谷雨跟随楚娘子學藝忙,但沒忘了沈蕙,送過荷包來。
段姑姑語氣平常:“拜高踩低,從來如此。”
沈蕙又去研磨:“轉變得未免太快了。”
“尋常人皆是隻顧眼前利益,畢竟莫說走大運的,連摸到些發家門路的人都是少數,與其苦苦籌劃換來一場空,倒不如追捧伸手就能得到的利益。人不同而路不同。”段姑姑耳朵尖,聽見腳步聲,已有猜測。
起起落落,小落片刻後,該起了。
“田女史親自來了,請姑姑和姐姐去問些事情。”六兒敲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