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娘撞開一衆姑姑嬷嬷,猞猁離她遠,抱不到,大胖糖糕離得近,于是她搶起糖糕就跑。
糖糕:?
教養姑姑:?
沈蕙:?
縣主竟然抱得動,簡直天生神力。
她先是條件反射般的驚歎,然後内心迅速崩潰。
薛瑞乃罪魁禍首,薛皇後和教養姑姑助纣為虐,但為什麼受傷的是她?
衆嬷嬷忙去追元娘。
“姑姑,我的貓......”沈蕙委屈巴巴地瞅向段姑姑。
段姑姑哭笑不得,也未料到事态會如此發展:“王妃明事理,應該會命縣主将貓送回獸房。”
養糖糕的日子雖短,但畢竟是親手接生過,沈蕙十分不舍:“若是縣主不肯呢,假如老嬷嬷們虐待它呢?”
“那就是它的命。”一隻貓在段姑姑眼中自然沒有人重要,“你接受吧。”
菩提閣。
楚王妃崇尚修佛,給元娘備的院落名字也頗顯禅意,隻希望女兒能借着這份禅意靜靜心,去一去性情中魯莽和稚氣。
但元娘難以領悟楚王妃的一番苦心。
她搶走糖糕後,氣喘籲籲扛着這大胖貓回堂屋,力竭了,連人帶貓倒在榻上。
追上來的教養姑姑立在帷幕外,厲聲道:“縣主,您快把貓放走,否則莫怪奴婢......”
“滾。”誰知隻見什麼白玉瓶、青瓷罐被接二連三丢出來,嘩啦啦迸裂一地,元娘砸東西砸得狠,但仍無法撫平怒火與委屈,“統統給我退到台矶下面,命守在門外的人全滾遠些,你再敢提告狀,我立即遣人杖斃你!”
“縣主此言,實令老奴心寒。”教養姑姑領着其餘老嬷嬷退下,心内驚訝。
在宮裡倒是沒見過縣主這般忤逆。
縣主雖跋扈,但遇上薛家的事,從未和皇後殿下紅過臉,否則殿下也不會放心想給縣主與薛家指婚。
帷幕外又有人影,卻是楚王妃:“又開始胡亂發脾氣,你的四個教養姑姑四個嬷嬷全是皇後殿下賜的,莫論你,我亦無權杖斃她們。況且她們勸誡你,是為你好。”
“娘親,你為什麼總向着外人啊。”元娘連自己娘親也不想見。
養在宮裡何嘗不是寄人籬下?
她自幼被祖母教養着,雖名為縣主,可份例比公主還高,然而日日夜夜她都需謹言慎行,從未有松懈的時候。
“外人?”楚王妃有意細細同她講道理,“但在真正的外人看來,薛家與楚王府不可分離。”
元娘油鹽不進:“既然不可分離,你們就不該将寬縱趙國公的種種惡行。”
她痛恨薛皇後偏袒薛家,不惜将她嫁與趙國公的長子。
那趙國公長子的生母同他父親的生母一般出身低賤,哪裡配得上她。
都說阿父賢名遠揚、嫉惡如仇,為何他沒懲處趙國公薛瑞,反而迫使自己道歉?
“你祖母十分嬌寵你,卻把你養得太幼稚了。”凝望女兒半晌,楚王妃内心湧上後悔、無奈和茫然,“想來,我無法與你說清一切,你也聽不懂,隻要知道現今尚且不是和薛家撕破臉的時機,薛瑞于你阿父有用。”
“可是祖母實在偏心薛家,甚至想讓我嫁給薛瑞的兒子。”元娘扛着大糖糕走出帷幕,“我以後會是公主,薛家人配給我當驸馬嗎?”
楚王妃本不在意一隻貓,但見糖糕這般肥壯,淡定的目光不由得一頓:“又宣之于口了。”
元娘大力揉着糖糕肚皮上的肥肉洩憤:“連祖母都說我會是公主了,還講我是唯一的嫡出公主,封個郡公主不夠,應該封為國公主。”
“皇後殿下說說便罷了,你不能說。”楚王妃實在頭痛,“你阿父表面看上去根基穩固,隻用進宮聽聽政務、吩咐重臣辦事,瞧着無比輕松,實則日日殚精竭慮、宵衣旰食,一刻都無法松懈。我真後悔沒能多多教導你。”
“那我不回宮了,娘多教導我。”她面露期冀。
元娘怕極了哪日薛皇後忽然下出道懿旨,将她和薛瑞長子賜婚。
“不能。”楚王妃強忍着不去看女兒,狠下心道,“三月三上巳節一過,我即刻送你走。”
“娘親,我不想回宮,我讨厭在宮裡生活。祖母一味地偏袒薛家,遲早要犧牲我去扶持薛瑞的長子。如果是大哥還活着,你會送他入宮嗎?”多種情緒交加,滿腔憤怒無處發洩,元娘漸漸濕了眼眶,口不擇言道,“你為了鞏固地位,甯願把一個庶子養在你身邊,你也不願意養我!”
—
楚王妃病了。
府中庶務又由趙側妃代為掌管,衆人紛紛猜測是否是楚王因元娘的跋扈行徑遷怒于她,傳後院變了天。
但這都與沈蕙無關。
她如今隻在乎一件事——
糖糕。
前院。
“蕭郎君。”沈蕙徘徊在藏書閣外,步伐踟蹰,終于望見蕭元麟。
“你忽然來前院是有急事嗎?”蕭元麟自知沈蕙不會為旁的事來尋他,眸色緊張,“糖糕怎麼了?”
“糖糕被縣主抱走了”自元娘帶走糖糕後,沈蕙左等右等也等不到她還貓,徹夜難眠,輾轉反側,“我聽說皇後殿下不允許縣主養貓,侍奉縣主的嬷嬷們又那般嚴厲,萬一對糖糕下狠手...你快救救它。”
薛皇後嚴禁元娘養寵,其一是忌諱她玩物喪志,其二則是以明德帝龍體欠安、纏綿病榻為借口,牲畜肮髒,哪怕一根毛都不能令其飄到明德帝跟前,而元娘時常侍疾,自然也沾不得小獸。
但蕭元麟知道,薛皇後是想借此控制元娘,小到養寵,大到婚事,一件件把控下來,久而久之,當然馴化得人沒膽子再反抗。
蕭元麟克制嘲弄的神情,溫聲道:“縣主性子跋扈,但究其本性并非惡毒之人,你且放心,我去試試,必定将糖糕完好無損地帶走。”
沈蕙給他出主意:“其實縣主當日是想牽走猞猁的,可教養姑姑阻攔得緊,她一怒之下才搶了糖糕。如果郎君以猞猁去換,她會不會容易答應些?”
又聽到教養姑姑,他似乎思及什麼往事,眼底劃過晦暗不明的情緒,清俊眉宇間凝着兩三分郁色,可言辭卻堅定:“好,縣主那是非多,是非多的地方,主人會連累寵物,需盡快行動。沈姑娘,謝謝你告知我此事,耐心等着糖糕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