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王二人一邊嚼舌根一邊往家走,到家才分開。
劉夫郎放下籃子,坐在院子裡擇菜,嘴裡還在抱怨。
馬有慶打開窗戶,皺着眉頭:“阿爹,你吵到我了。”
劉夫郎拍了一下自己嘴巴:“阿爹不說話了。”
又說:“你書讀得怎麼樣了,明年能不能下場?”
為避免考童生的人太多造成考場擁擠,律法規定十二歲後方可參加考試。
馬有慶十三歲生辰都過去好幾個月了,明年十四,年齡足夠,就是不知本事如何。
馬有慶心虛了一瞬,緊接着提高音量道:“暫時還不行,但夫子說我就差一點了,等到十五歲再考應當能穩過。”
聽見兒子這般說,劉夫郎眉開眼笑:“十五歲就能過啊,我兒子真厲害。”
馬有慶關上窗戶,沒敢再答話。
等到吃午食時,劉夫郎把“十五歲能考過童生”一事跟丈夫說了,馬老三也很高興:“好小子,等你考上童生,爹獎勵你十兩銀子!”
馬有慶知道有的同窗一個月就十兩銀子的零花錢,心裡頭沒多少喜悅,反而嫌棄家裡寒酸。
但面上還是做出高興的樣子,說謝謝爹。
想到自己兒子這麼出息,劉夫郎得意洋洋說:“你是不知道,那裴家招了個讀書的哥婿,可威風得不行,真是當個寶貝疼了,可哥婿再怎麼心疼也是别人家的兒子,始終不如自己兒子靠得住。”
馬老三贊同:“說得對,我十幾歲在隔壁鎮上郭員外家做工,那郭員外年輕時候窮得飯都吃不上,娶了員外哥兒才當上員外,後來老員外一死,郭員外馬上就娶了新媳婦,把那老哥兒趕出家門,氣得老哥兒抱着兒子投井死了。”
馬有慶聽得快意,心下對裴樂也沒那麼怨恨了。終究是個哥兒,比不上他這種漢子,小時候再狂也沒用。
然而,次日他回到私塾,在課室聽見程立和周少勉說話。
還未到上課時間,程立将書包放在桌上,正從裡面取物,周少勉就走過來道:“昨兒你是不是去集市上了。”
程立點頭。
周少勉擠眉弄眼:“我娘昨兒也去集市上賣扇子了,她說看見你買冰飲子給哥兒。”
周少勉說話聲音不算大,但馬有慶就坐在程立後面,因此能聽見。
程立道:“我買給裴樂,又不是别的哥兒。”
“知道是你哥哥。”周少勉故意拖長了“哥哥”兩個字。
程立聞言神色如常,手上動作沒有一絲停頓,将硯台擺好。
周少勉沒得到想要的反應,不禁覺得無趣:“你怎麼都不害羞的。”
“為什麼要害羞。”程立不解。
周少勉一噎:“你…不喜歡你哥哥嗎?”
程立答:“我很欣賞他,他很好。”
周少勉道:“不喜歡人家,幹嘛還買那麼貴的東西。”
“隻是半錢銀子,遠不及裴家所給予我的。”
周少勉聽出不對來,壓低聲音:“你是不是想以後退婚?”
“未曾想過。”隻要裴樂不提,他永遠不會退婚。
“那你這是在幹嘛,又不喜歡人家,又不退婚。”周少勉搞不懂了。
程立道:“又不是一定要喜歡才能成婚,我爹娘成親前從未見過面,可我印象中他們琴瑟和鳴,人人稱羨。”
“我與裴家已經定下婚約,除非我在成親前病死,亦或是裴樂有了其他意中人,否則我們一定會成親,會像我爹娘那樣。”
他聲音不大,語氣也很平常,因為執行約定在他看來就是一件很尋常的事。
鐘聲響起,知道夫子要來了,周少勉連忙回到自己座位。
馬有慶攥緊拳頭,牙龈都快咬碎了。
程立竟然沒想過退婚,竟甘心一輩子當個贅婿。
程立今年才入學,滿打滿算在課室讀了一個月,孫夫子已經數次誇贊他,說他天資聰穎勤奮上進,若非在孝期,來年童試定能過關,再讀一年考取秀才不在話下。
裴樂以後竟能當秀才夫郎,甚至是舉人夫郎嗎?
馬有慶咽不下這口氣。
*
立秋。
裴樂早起先掃院子,而後吃早食,和柳瑤一起剁菜葉子喂雞,剩飯拌着谷糠喂豬。
農閑時這些事多是長工張喜來做,但昨日張喜請了兩天假,隻好由他們做了。
“可算是等到秋天了。”柳瑤将拌好的豬食倒進食槽,笑了一下說,“以後就能涼快了。”
“還早呢,等秋收後才能真正涼快。”裴樂端着髒盆子,往水井處走。
裴家院裡就有一口水井,取水很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