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筝跟了他一整天。
男人的日子,過得充實、而悠閑。
他的表情要比十年後更豐富一點,做飯……楚筝白日裡在他端菜上桌的時候,趁着他轉身偷偷嘗了嘗,好像沒有十年後的好吃。
雖然那時候的她都嘗不出味道了,但就是莫名這麼覺着。
畢竟賣相看着都差了許多。
等男人轉身過來了,她又立刻隐了身。
要說柳一白沒變的,大概是善良。不管是現在還是以後,那份帶着質樸的善良,好像都不曾褪色。
他真的很熱心,一整天大部分時間,都是在外面幫别人勞作。
直到夜幕降臨,他才回了自己家中。農家夜裡家家戶戶都上床得早,柳一白則照例是先打了一套拳,與早上有些不同。
楚筝看了半天,覺着這一套,略差了些。她正在腦海中思索了一番有沒有更适合他的,就見打完拳的男人,已經提着一桶水出來了。
他的手搭在了腰帶上時,楚筝還沒反應過來,不知身旁有人的男人已經利落地褪去了上衣。
楚筝腦袋空白了好一會兒,視線已經落在那緊緻的腹部上。
男人并不是很魁梧的身材,他長得很高,單從外形看,倒也不壯。但當衣衫褪去露出胸膛時,卻又是顯而易見的肌肉結實。
這身形在修仙界都是少見的,畢竟絕大部分修士都是從小就開始了修仙之途,而修煉中,關于體魄的修行,隻有特殊的心法才會有要求。
她盯着那身健碩又不失美觀的身材愣神了片刻,直到男人的手放在了褲腰上才反應過來,迅速背過身轉開了視線。
莫怪莫怪。
正默念着,便聽到了嘩啦啦的水聲,是男人開始洗澡了,大約是将水徑直潑到了身上。
楚筝飛遠了一些,想了想,還封閉了感官,讓自己再聽不到那聲。
她低垂着腦袋。
前世,柳一白說,自己救過他姐姐。他沒有多說,楚筝也沒有多問。
楚筝作為修士,平日裡除妖的任務不少,有意無意救過的人多,确實一時間記不起來。
她今日跟了柳一白一天,見了不少村裡的人,這才終于有了印象。
那是幾年前的事情了,大約是五年?六年?楚筝記不太清,柳一白的姐姐,好像那個要被獻祭河妖的小姑娘吧?
那是楚筝無意路過碰見的一場鬧劇。
他們稱呼那河妖為河神,說隻要貢獻了祭品,河神便不會來為難于他們。
哪有神是需要活人做祭品的?聽着這一切的楚筝想到。
彼時柳一白比現在還小,但可兇得多了,拿着菜刀,滿眼兇狠地擋在了紅色嫁衣的姐姐面前。
“我看誰敢動我姐!”
菜刀亂舞間,一般的人也不敢上前,最後是幾個兇一點的漢子幾步上去奪刀,柳一白畢竟還小,哪裡敵得過這麼多人,不過三五下,就被人卸了菜刀拉去一邊。
“姐!姐!”眼看着身着喜服的人又要被帶走,少年的呼喊聲嘶力竭,帶着濃濃的絕望。
不少人面露不忍,卻終究是無人上前阻攔。
“若是不獻上祭品,河神怪下來,我們全村人都逃不掉的。”
“你難道要害死全村所有的人嗎?”
也有人歎氣看向柳一白:“我們都會記得你姐姐的好。”
“誰要你們記得好?放開她!”被死死禁锢的少年一邊掙紮着一邊怒吼,力氣大到幾個人把他按在地上,才讓他動彈不得。
楚筝皺了皺眉,身影一閃,下一刻便出現在柳離的身邊。
凡人再怎麼能耐,在修士眼中都是不夠看的,她身上靈力一震,柳離周邊的人瞬間都飛出老遠,摔到地上。
“誰!”衆人又驚又怒,待看到那明顯氣質不凡的女子,又不自覺噤了聲。
楚筝有很多年都是宗内雜役弟子,她也沒有用靈力改善外貌的習慣,甚至小時候左額上那一道仔細看能看到的傷痕,她都沒有去修複。
所以樣貌氣質在仙門不算突出。
但與凡人比起來,到底又是不一樣的。哪怕凡人無法感知靈氣,一眼看到,也會被震懾。
再加上泛着冰冷殺意的月魄劍懸在空中就這麼擋在面前,一時間無人敢上前。
怔愣片刻後,突然有人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仙長,求仙長救救我們。”
他這一帶頭,四下的人突然陸陸續續跪倒一大片,口中皆是這句話,連按着柳一白的村民們也紛紛松了手。
沒了束縛的柳一白馬上撿起地上的菜刀,又擋到了姐姐面前,如同一開始那般,警惕地看向四周。
本是正義凜然的楚筝輕咳一聲,略有心虛:“我自是會同大家一起想辦法的,隻是……我目前還打不過。”
她很是實誠,七階河妖,别說當時,就是現在的她也不是對手。
此話一出,衆人臉色大變,方才鬧得最兇的人更是當即從地上站了起來:“你打不過它,攔在這裡做什麼?還不讓開!别耽誤我們的事!”
楚筝餘光裡正好瞥到了柳一白,少年一聽這話,就像炸了毛的貓,菜刀握得更緊了。
她上前兩步,擋在了那兩人的面前:“若這位姑娘是自願的,我自是不好多說什麼。但她若是被迫的,我便不能坐視不理。”
她說話間又回了頭,手一揚,新娘裝扮的女子身上的束縛被解開,紅蓋頭也被吹落到了一邊,露出那張布滿淚痕的臉。
是個長得十分漂亮的姑娘。
楚筝将她嘴上的束縛也解開了。
“姑娘,”她問,“你是自願的嗎?”
柳離幾乎是忙不疊地就搖頭,用哽咽的聲音哭喊:“誰願意了?誰要為了這些自私自利的人去送死?誰讓我死,我就算死了,也得拉他們陪葬!”
姑娘長得柔柔弱弱,卻很是血性,說話時用憎恨的目光看着這些平日裡和藹的鄉親們。
柳一白也牽住了姐姐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