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衡的人迅速将山火撲滅,竹屋内并未搜尋到劉德光和李漠的屍身。有可是是被大火燒成了灰燼,也有肯能...是他們根本就沒死。
姜采盈又生了一場大病。
夢中迷迷糊糊地,好像看到了前世師父的身影。他的面容一如既往被銀色面具遮擋,隻有露出的嘴唇微微揚起。
他站在遠處向她招手,“昌甯,過來...這一次你做得很棒。”
“師父...”
不對。姜采盈在睡夢之中皺起了眉,師父從不會稱呼她的封号。他為江湖俠客,因受人之托取衛衡性命在靈台山上行刺。
上一世,她秉持着敵人的敵人便是朋友的心态,在衛衡的眼皮子底下護住了他。
遠離京城紛争的俠客,與深囿皇庭的公主就這樣變得亦師亦友起來,她隐藏身份,隻讓他喚自己“姝兒”。後來他教她一些防身的招式,她向他傾訴少女的情愫與心事。
可最終,她的身份還是被識破。
師父第一次生氣,是在得知她要嫁與之人是李漠時。
“李漠此人陰險懦弱,實非良配。”
她當時豈能容忍他人這樣折辱她的心上人,于是二人大吵一架。後來,師父不告而别,又不知為何命喪金溪。死前,他托人将一塊紫金令牌交予她...從此二人死生不複相見...
一滴淚,從她的眼角滑落鬓間。若不是她的一意孤行,師父本可以一直陪着她在陵都城,他也不會死了...
“醒醒...”
眼前的一切似乎都泛化成了白光,有人在拍她的臉,她在夢中伸手,“師父...不要走...”
一瞬間,姜采盈睜開了眼,她胸腔不斷起伏着,打量着四周。
“醒了?”
馬車内的檀木熏香袅袅飄着,室内氣氛變得沉寂,衛衡的眸光如黑夜裡的迷霧,幽深不見底。
俊朗的輪廓,清晰的下颌角,以及冷硬如刀刻般的唇形...為何會覺得熟悉呢?
馬車在山路上輕微颠簸着,姜采盈盯着衛衡有些出神。
“這次,又是誰?”
冷漠的聲音在耳側響起。
“什麼?”姜采盈微愣。
“你夢中心心念念所想之人,又是誰?”衛衡譏诮的聲音冰冷如刃,“李漠,安禮弘還不夠,公主殿下這些年來過得真是忙碌啊。”
“再忙,也不及大司馬争權奪勢殘害忠良來得忙。”
衛衡不說話了,隻是盯着她的眼神更沉了些,可眸光裡沒有了以往的狠戾,漠然。
如同深潭一般,深不見底。
令人捉摸不透。
姜采盈譏諷回嗆的話也被噎在了嗓子眼,她幹脆轉過頭去,拉開簾子往外看。
這是去皇陵的路。
密林深處,千年古木直入雲霄。微風一吹,獨屬于山間濕潤的泥土氣息混着不知名的花香充斥鼻尖。
是陵都城内鮮少能見的景象。
不知何時,“主上,我們到了。”馬車夫畢恭畢敬的聲音在外側響起,腳凳落下。
衛衡利落地下了馬車。姜采盈再度挑簾,才發現他們已到了金峰皇陵。
皇陵四處臨山,人煙稀少又引山泉環繞,故而下車後她感覺空氣都變得陰冷了些。
看守皇陵的士兵為輪班制,正門處守衛不多。百節石階走過後,空氣更加陰森可怖,冷意來襲。
姜采盈止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再擡眸,不對勁。
大雲朝自先祖以來,設金峰皇陵,以玄鐵軍為守備,固若金湯。玄鐵軍曆代遊離于大雲朝的官僚體系之外,隻受皇帝差遣,以誓死效忠君主為鐵律,外人不得策反離間半點。
可除卻大門處的兩人來,他們走了近百米,入眼之處竟無一人。
而且引血鎮魂之儀式,當由掌管禮儀祭典的禮部人員主持,而今一個人也未曾出現。
這裡,就仿佛是被人洗劫清理過一般。而且她發現他們去的方向,并不是主陵。
姜采盈頓住腳步,高聲質問,“我們要去哪兒?”
山嶺幽谷,将她的聲音一層一層的傳開。在霧氣籠罩的深山裡顯得分外幽靈。
像是料定了她會跟上來,衛衡的腳步并未停,直到他們來到了主陵右側下五位處的陵寝。
“這是...”姜采盈沉吟片刻,“二皇叔的墓?”
二皇叔姜蛟。
姜采盈還記得他。他生前最愛品茶作畫,才情造詣極高,偶掌工部之事,也能興修水利,為百姓造福。從前,她和承瑄姐姐最愛去找他玩,二皇叔為人和善,有什麼好吃的好玩的也總是率先想到她們姐妹二人。
“衛衡,你要做什麼?”她不明白,衛衡為何會帶她來此。
持有禦賜玉玺,他很快将陵寝的大門打開,沉重的石門緩緩向内收起,燭火長鳴的主殿,陰濕味充斥着周圍。
“不能再往前了。”
姜采盈快步繞過他,擋在衛衡的面前,“二皇叔乃皇室宗親,祖宗儀容不得冒犯衛衡,你發什麼瘋?”
皇陵深處,任何人不得驚擾祖宗安靈。可衛衡還是一步步逼近,深邃如潭的眸子湧現出激蕩複雜的情緒。
“讓開。”
姜采盈寸步不讓,“你究竟要幹什麼?”
他生前,賢明之聲天下皆聞。當年是淮西李氏趁機離間父皇與二皇叔,時又值中原大旱,李慕與北疆巫師勾結,在民間大肆鼓吹二皇叔禍國,父皇不得已才...
承瑄姐姐整日以淚洗面。随後父皇一道聖旨,将她嫁去夜秦國和親。姐姐性子剛烈,不久後兩國交戰,她身死異鄉...
衛衡眼眸裡聚着的光冷了幾分,他一言不發,卻定定地瞧着她,“撬棺。”
“你瘋了?二皇叔生前到底哪裡得罪過你,你何至于如此待他?”
“死人說的話,是最有用的。他雖然身死,可做過的事卻深入骨髓不會輕易随時間消逝。”
衛衡說罷伸手,袖内的小刀亮出光芒,他抓住她的手腕。
“放肆!”姜采盈下意識掙紮,她好像知道衛衡要做什麼了...
金峰皇陵,内設重重機關巧障,雖他們用玉玺避開了障礙,可最後一道門的機關,卻以外室所有的機關都不同。
此機關,相傳乃由一百年前百工聖祖公孫班親自打造,其工技之離奇神秘,無人可解。
公孫班先生與先祖關系匪淺,為防止皇陵被盜,特制的機關非皇室嫡親之血,無人可打開。
“你住手...啊。”
細小的血流随匕首的刀尖落下,鮮血滴在機關門右側的凹槽中,姜采盈驚懼地說不出話來。
一刻,兩刻...陵寝的機關門絲毫沒有要開的迹象,衛衡的眉心皺得愈發緊。
姜采盈也有些吃驚。
怎麼會這樣?
有那麼一瞬間,她甚至懷疑起自己的身世來。可不到片刻,她便快速了否認了這個念頭。
父皇秀美,自她出生那日起便有無數宮人臣子誇贊她與父皇的相像,父皇也因此對她疼愛有加。
真正的原因,并不在此。
她正思忖着,手腕被人越抓越緊,衛衡冷肅的聲音在地陵中顯得陰幽,“你和陛下做了什麼,為何這門開不了?”
姜采盈迎面怒視,“興許祖宗亡靈在上,特此保佑我族不受狼子野心之輩幹擾。”
“很好。”衛衡怒目,在她的手指上再狠狠劃下一道口子。頓時,鮮血如注般滴下。
“嘶~”姜采盈死死掙紮,他禁锢的動作卻像鐵一般冷硬,令人絲毫動彈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