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大夫,可以看下我妹妹嗎?”出來見着秦大夫,确認他沒離開的大丫,折返回去将妹妹抱了出來,小心翼翼放在一處空地。
“好,我看看。”
強壓下驚悸,脈一探,秦大夫的心更沉了。
全部,無一例外。
擡眼看向忐忑中帶着希冀的大丫,秦大夫喉嚨發堵,說不出話來。
“她怎麼樣?”說着,解開了一個有些磨損的荷包,露出好些銅闆。“如果不夠的話,我再想想辦法。秦大夫放心,我是沈家小姐院裡的丫鬟,絕不會拖欠不還。”
“她,她們這些,都是同樣的病症。”秦大夫緩緩起身,環顧四周。
“是什麼病症?”看着怏怏的妹妹,大丫恨不得以身相替。
“疫病。”秦大夫面有戚戚。
觀這群孩子的模樣,因是發病初期,飲食不當、體質偏頗誘使。
好就好在,似乎喝過湯藥。
雖不太對症、藥效微弱,但起了一定作用。
所以,還不算最壞的情形。
多思無益,秦大夫唰唰寫了張方子交給大丫,讓她帶着到醫館抓幾副藥,自己則留下來再診治一番。
大丫前腳剛走,後腳就有一位老婦提着竹籃出現。
“怎得這麼快就…你是…”
“秦大夫?”
“你是前幾日來醫館的…你給這群孩子,喝給你開的藥了?”秦大夫語氣有些沖,落在老婦耳中,就是诘問。
“喝、喝了一些。”兒子兒媳頓頓盯着,她隻能将煮過的藥渣拿來,給同樣生病了的孩子們試試。
但,是藥三分毒,她怕是好心辦壞事了。
越想越覺得可能,老婦臉色刷白,搖搖欲墜。
“不關阿婆的事,是我們要喝的。”
“阿婆來啦!”
“阿婆我餓。”
“阿婆我好難受。”
……
秦大夫錯愕不已,方才還死氣沉沉的宸幼局,因為老婦的到來,生機一片。
所以他們一聲不吭,不是因為不能,而是不想?
“秦大夫是好人。”老婦朝着秦大夫不好意思地笑笑,轉而對個高的兩個孩童道:“石頭、花兒,你們帶着弟弟妹妹們先吃點東西,阿婆和秦大夫說說話。”
“嗯嗯。”
“都聽阿婆的。”
作為宸幼局曾經的一名乳母,這裡收容的孤兒,也算她的孩子,沒法坐視不理。
奈何家中屬實拮據,親兒在四海酒樓當雜役,到手的工錢勉強養活妻女。
老婦接着漿洗的活,才能逢五日,讓這裡的孩子吃上頓正常的飯菜,還都隻能吃個半飽。
“秦大夫,可是那藥有什麼不對?我瞅着他們的氣色越來越差,又實在拿不出餘錢,隻得往藥渣裡添了些水給他們喝上試試。”老婦都快愧疚死了,要是倒回幾天前,她絕對不……
秦大夫的回答,讓她自責的情緒戛然而止。“你做得很對,若不是這樣,現在他們應該都吃不了東西了。”
一群孩子不停吞咽着口水,也還是大的照顧小的,不争不搶,拿着自己那份吃着,露出滿足的笑,惹人生憐。
“那他們……”
“先擔心下自己吧,伸手,我給你把個脈。”秦大夫幽幽歎了口氣。
好人不長命,窮人不敢病。
老婦照做,屏息以待。
“發病快,藥對症,好好休養。回去之前先到太陽底下曬曬,到家把身上穿的衣服換了,用草木灰洗淨,先别來了。”秦大夫收回手,語氣平淡。
“為什麼?”老婦不解。
“他們得的是疫病。”
萬一消息傳開,旁邊就是官署,這些孩子很可能是死路一條。
因為一旦失控,整個金陵城都将成為人間煉獄。
“疫…我不回去了,我留下。”
“也好。”秦大夫覺得身上擔子稍輕了點。。
“秦大夫,我們回來了!”不見其人,先聞其聲,大丫揚聲喊。
我們?
秦大夫整個人都不好了,這地方來一個折一個。
不是讓去醫館抓藥的嗎?怎麼回事?
原以為,能照着方子把藥抓幾副回來就很不錯了,沒成想,居然整整一大筐。
等等,為何要送這麼多?
藥童未言先樂:“因為,路過的沈小姐發話,說宸幼局的藥費她包了!”
秦大夫:笑,還笑,知不知道這裡形勢有多嚴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