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除夕。
沈寶珍早早來到祥雲居,等着和爹爹娘親一塊用晚飯、賞仆從錢、守歲。
【老爺夫人小姐對不住,我不想的,可是他們抓走了我的兒子。】
【他才三歲,還那麼小,也不知有沒有吃飽睡好,這麼冷的天,會不會凍着。】
【爹娘在天有靈,一定要保佑你們的孫兒平平安安。】
“乖寶,怎麼了?”見沈寶珍看向院中支使仆從忙活的管事,岑内琇好奇。
沈寶珍做了個噓的手勢。
岑内琇和沈福達對視一眼,意識到不對勁,近前。
“乖寶?”
“管事三歲大的兒子被人抓走,以此要挾他做對不住我們的事。”沈寶珍湊到二人耳邊。
“什麼?”岑内琇一驚。
“忘恩負義!”沈福達低喝。“乖寶可知是何事?”
沈寶珍搖頭。
沒得到答案的沈福達有些犯愁。
“直接問,我就不信撬不開他的嘴。”岑内琇冷笑。
父女倆頓時反應過來,對噢。
心不在焉的管事,被叫回廳堂,對上主子們審視的目光,脊背發涼。
“說吧,他們是誰,意欲何為?”沈福達沉聲道。
“老爺在說什麼,小的不明白。”管事将手攏于袖中,死死掐着保持鎮定。
“稚子何辜,你若想要他活命,就不該繼續瞞着,真以為老爺我什麼都不知道?”
“搶孩子以作要挾,這等惡人怎會信守承諾?你也是個蠢的。”岑内琇接着道。
“老爺、夫人,小的都是被逼的……”管事的心裡防線被攻破,俯在地上如實交代。
三天前,妻兒去百福寺上香,半道被人攔下。
車夫被殺,媳婦被扔下馬車,帶回對方撂下的一句話:要想孩子活,就讓主家來溫泉莊子。
目睹滅口、痛失愛子,婦人一病不起。
“你兒子的命是命,老爺我一家就不是了?”
沈福達又氣又惱,起身踹了他一腳。
若非信了這該死管事的屁話,他絕不會出全家來此過除夕的馊主意。
“小的知錯了,老爺救救我妻兒,求老爺夫人小姐開恩。”管事連連磕頭。
張燈挂彩的衆奴仆,聽得一愣一愣,既震驚又惶恐。
沈福達深吸一口氣。“你是如何給他們遞去的消息?”
“小的将老爺來了的消息寫在紙上,将其塞入莊子外的石壁中,他們自會來取。”
沈福達嗤聲。“取走了?”
“今兒午後取走了,小的躲在暗處,見着來人,是、是莊子裡另一個車夫。”感受到死亡凝視,管事舌頭打結。
“你說什麼?”沈福達騰地站起身。
車夫?馬廄!
他們離開必乘的馬車,都在馬廄。
“草料中加了巴豆,導緻馬匹虛脫無力,好在發現及時,修養兩日就能緩過來。”
張武捂着胸口,心痛如刀絞,賊子車夫竟把他的良駒給騎走了。
【偷馬賊,别讓我逮到,該死!】
“這是擺明要将我們困在莊子裡任其宰割了。”沈福達怒極反笑。
【究竟是誰,謀财?害命?二者皆有?】
“沒了馬車,還有兩條腿,此地離百福寺十裡路。”岑内琇不想坐以待斃。
“天色已晚,萬一他們在半道圍堵……”沈福達有顧慮。
“老爺放心,宵小膽敢露頭,我等必殺他們一個片甲不留!”
張武振臂高呼,僅有沉夏、青松、徐力響應。
張武扭頭看向其他随從,要麼臉色煞白,要麼雙腿打抖,他無語地翻了個白眼。
【慫包!有機會得讓他們練練膽子,不然遇事都指望不上。】
人心不齊,注定涼涼。
見狀,沈福達徹底歇了連夜跑路的打算。
【對方有備而來,不如留守此處,請君入甕。此外,派人回城報官,也算留個後手。】崔芙無聲提議。
沈寶珍轉頭看向她和她們。“性命攸關,群策群力,但說無妨。”
崔芙一愣,丫鬟也有發言權嗎?
既如此,也沒必要藏拙了。
待她說完,徐力朗聲自薦。
“老爺,小的願去報官!”
“莊子上還有輛牛車。”縮着脖子的管事,冷不丁道。
【乖寶,徐力他,還能信嗎?】這會的沈福達,看誰都覺得可疑。
沒聽到徐力心聲,看着他堅毅的面容,沈寶珍點頭回應。
沈福達終于下定決心,寄托了一絲希望在徐力身上,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夜黑風高,多加小心,再帶個人,互相照應。”
“老爺放心。”徐力拱手。
【就算是拼了我這條命,我也要回到金陵城——報官。】
【老爺夫人小姐一定不能有事!】
待牛車離開,沈福達勒令随從和丫鬟,将莊子裡裡外外仔仔細細檢查了一通。
先後發現後門插捎松了、西北牆腳挖出個大洞,大榕樹下搭着張木梯……
“蓄謀已久,來者不善。”沈福達氣笑了。
“來者是客,就别走了。”岑内琇幽幽道。
看着張武指揮并親自設陷阱,青松沉夏假扮賊人測試成效,知春撫秋流冬研磨藥粉、惜竹宛梅燒炭煮水……
沈寶珍恍惚覺得,不是要大難臨頭,而是好戲即将開場。
子時過,迎歲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