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硯說出這句話，表情都沒動一下，倒是傅飛绮和剛才喊她來的同事倒吸一口氣，齊齊後退一步。

“若真是錯手，還能把想得如此周全......”祁硯冷笑一聲，沒再多說什麼，轉身要上岸，他腳邊還有個水鬼，死拉硬拽着想把他困在這一潭池水當中。

這點力道對祁硯來說就是蜉蝣撼樹，擡腳間，便将輕飄飄地水鬼擊退老遠，任由它在池水當中上蹿下跳，說着什麼連鬼都聽不懂的鬼語。

“把屍身......孩子給我吧。”

傅飛绮彎下身在岸邊上伸手接着，接過被泡在水中不知多久的女孩，心跟手裡的重量一樣，沉甸甸的。

屍袋早就已經準備好，傅飛绮輕手輕腳地把屍身放了進去。臉上剛才被祁硯擦掉了污泥，傅飛绮把她放進袋子裡，隻剩下一個頭露在外面，能看到她緊閉着雙眼，唇瓣緊抿着，下唇還能看到深深的齒印。

幾個小時前還就到郁香的鬼魂被燭檀拉着去了後院，傅飛绮情緒依舊有些低落，她慢慢地拉上屍袋的拉鍊，感覺像是徹底定格了一個人的一生。

“放到車上去吧，先送到殡儀館，要快些，天氣太熱了。”

傅飛绮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拉上拉鍊，站起來開始收尾，這片别墅區本就有古怪，現在還不知道郁香的屍身會出來在這片池塘，拿出來會不會觸動到什麼東西。

她需要在這片布下法陣，好監視所有人走之後，池塘附近出現的異常，也許解決霍知樂、許淇靈魂離體的方法就在其中。

傅飛绮跟同事交代了一堆計劃，再跑到池塘邊上一看，祁硯還站在池塘裡頭沒有出來，也不知在幹些什麼，不禁疑惑：“你怎麼還不出來，這池塘裡有些問題？”

當然有問題，而且還可能是大問題。水鬼還在腿邊上鬧騰個不停，祁硯歎了口氣，伸手直接将這個醜東西拎出水面。

若是可以，他還真不願承認，眼前這個幹癟瘦小的家夥，和自己是同類，祁硯還沒見過那麼醜的水鬼。

他甯願相信自己手上是一隻精怪，就是窮兇極惡到失去神智的厲鬼，也是周身被鬼氣團團圍繞，變成烏漆嘛黑的一團，像自己手裡這隻鬼氣少得可憐，感覺都沒什麼人形的，還真少見。

“吼......吼！”

水鬼被祁硯拽着胳膊拎在半空中，沒被擒住的兩腳一隻胳膊拼命掙紮，喉嚨裡還發出類似于野獸的輕吼，好像是在威脅自己......?

“你在威脅我？”祁硯半知半覺對方的意圖，随手晃了晃，就看這水鬼也不叫了，暈頭轉向了，剛才還使勁撲騰的手腳也沒了力氣。

祁硯也沒想故意折騰這家夥，晃了一會就沒再晃，水鬼沒一會猛地晃晃腦袋，擡頭狠瞪着他，發出咕噜咕噜的聲音。

“你生前不是人？”

微微斂眉，祁硯擡腳上岸，走到一旁，一旁的傅飛绮跟了上來，動作警惕。

祁硯把水鬼放到地上，蹲下身打量着它，這家夥似乎也聽不懂話，見祁硯盯着自己瞧，背部微彎着警惕地觀察了一會，見祁硯沒下一步動作的迹象。

下一秒，張開嘴，猛地撲了過來。

“小心！”

傅飛绮差點直接抽出乾坤鏡，祁硯及時伸手攔住，另一隻手幹脆迎了上去。

傅飛绮眼睜睜看着滿嘴獠牙咬上祁硯胳膊，頓時血流了出來。

水鬼嘴裡的牙齒密且尖，迎面看着她感覺密集恐懼症都要犯了，這麼一嘴牙咬下去，就算被咬傷的不是她自己，還是忍不住輕嘶一聲。

“果然不是人。”

真正受傷的鬼毫無反應，收回攔住傅飛绮的那隻手，強行掰開水鬼的嘴把自己胳膊抽了回來，兩隻手一隻撐着上颚，一隻捏着下颚，讓水鬼閉不上嘴，“也未曾見過似人非人的鬼，難道是混血？”

傅飛绮眼角一抽，覺得自己還是大驚小怪了一些，鬼又不是喪屍那樣的實體，再說，兩隻鬼相互攻擊，真的會給對方造成物理傷害嗎？

傅飛绮：“......”說實話，她現在想的問題，她自己也沒法解決。

祁硯還在研究手上的水鬼，注意到身後的傅飛绮表情複雜的盯着他看了許久，察覺她似乎在看自己還在流血的手臂，也垂眸瞥了一眼。

血從剛才就沒有停過，染紅了大半個手臂，血滴自指尖流下在手臂下方彙聚了一小灘水窪。

這個出血量似乎不是正常人應該有的，祁硯心想着，捂住了出血的地方，“不用擔心。”

“......要給你送醫院嗎？”她沒啥擔心的，唯一擔心的，就是祁硯會有事，局長那邊沒法交代。

“不用，這隻是障眼法。”

說着，傅飛绮看到一縷淡淡的黑氣在祁硯周身浮現，如瀑般的青絲垂散在肩背，手臂上的傷也消失不見。

“看，沒事。”

我覺得有事，傅飛绮看着曳地的長發，着實覺得難受，“你要不，把頭發給紮起來？”

祁硯奇怪地瞥了一眼，搖了搖頭，繼續蹲着身子研究這隻水鬼。

“這到底是個什麼，郁香變成鬼，就是因為他？”傅飛绮強迫自己把注意力從頭發上挪開。

周圍安全局的人已經撤了大半，郁香的屍身也被車暫且拉去殡儀館，之後他們可能會和當地警察局通個氣，他們辦生前事，安全局辦死後事，兩不耽誤。傅飛绮的任務還沒完，她必須得搞清楚前因後果，霍知樂和許淇還等着他們找到方法魂體歸位。

“郁香不是鬼。”祁硯放開水鬼，這家夥找準時間就沖進池塘裡，死活都不願再出來了，水面上隻剩下泛濫的波紋和搖晃的荷葉，“百年前人對鬼的概念便有誤解，我不清楚百年後，你們是否有過更正。”

傅飛绮皺眉，随着祁硯的目光看着池塘，開口問：“那以你的标準，什麼是鬼，郁香又是什麼？”

“死後由怨氣執願凝成鬼氣，欲進地界尋不得其門，便是鬼。”

“郁香原本是亡魂，死後便會受到自然牽引進入地界，七日後便再不得回到人界，在地界等待輪回轉世。”

這個說法的确和他們的認知不大相同，傅飛绮點點頭，若有所思。

“上次遇到的鬼團，許多便是強行拉回人界的亡魂，隻是被強行灌注陰氣，連最後的意識都不再清醒，郁香與鬼團中某個鬼身上的陰氣同宗同源......”

沒等祁硯說完，傅飛绮便拿出了手機，“這件事我必須馬上彙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