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掐指一算,時間快到了,他飛身下山,直奔皇宮。
皇後寝殿裡一片歡聲,慶祝着雙子子的誕生,卻在下一刻鴉雀無聲,隻因兩個孩子相貌相同,一位胸口印着一枚如劍的白色胎記而,而另一位卻有着不詳的玫紅眼瞳,且都是男兒。
時間靜止,尤有桔揮手一轉,抱走了産娘手中的孩子,再一揮手,一切如常,衆人慶賀着皇子的降生。
尤有桔抱着懷中哇哇大哭的孩子,找到了一位無夫無子的大姨,在她的夢中出現,隻說竹尋天賜,會為她帶來好運,要她悉心教養,切莫廣傳,待時機到了自會有人将他帶走。
大姨看不清尤有桔的臉,卻也相信神示。
第二日大姨果然被門口的哭聲吵醒,門口的孩子粉雕玉琢,籃子旁還有放着一百八十二兩散碎銀兩的箱子、一張寫有竹尋姓名的紙張。
大姨大喜,跪拜上天,承諾會如自己的兒子般對待。
尤有桔沒想到卻因此受到天罰,被困于雲帝峰,受三年雷刑,戰神出山前不得出世。
他卻十分安心,哪怕他們不再相識。
可哪能順遂,大姨日子寬裕後找了情郎,被此人蠱惑最終将天機洩露,成婚後竟随了夫姓,才知此人濫賭,錢财散盡,遲遲未見仙人再送錢來,直至竹尋五歲,在賭鬼的污言穢語下,為袒護大姨,魔意沖破了仙障,無法換回……
而這層天機,尤有桔無論如何都算不得了。
三年後朝蘭的到來,尤有桔心裡是緊張的,更多的卻是一種抵觸。
他不應該将對竹尋的疼惜轉為對朝蘭的排斥,他明白,但他看見那個如玉團的孩子,那熟悉的眉眼,心中還是莫名的打鼓。
像是自己辜負了竹尋。
這些年内一直嘗試下山的他,屢屢敗退。
直到朝蘭的出現,才感覺自己的靈力少許恢複。
拜師禮,尤有桔要為朝蘭賜字。
他眉頭緊蹙,心中複雜。
但還是将早已拟備好的二字說了出來。
“賜你‘懷鏡’二字。為師願你心懷明鏡,懷映自己,亦懷鏡中所映照的他人。”
小朝蘭跪拜,小小年紀一身凜然正氣,吐字铿锵有力:“懷鏡拜謝師尊!”
待皇宮的人走了,尤有桔才忍不住細細打量這個孩子。
“這麼小……”
才發現那孩子原來早已眼中含淚,不安的隐隐顫抖:“你才小呢!都沒我父皇大!”
就這樣哭出來了。
尤有桔反倒松了口氣,抱起孩子安慰。
入山後,戰神果真不同尋常,日日的操練,該背的法書,日日不差。不僅會一點就通更是舉一反三,觸類旁通……
總之,當稱“完美”二字。
這也使尤有桔少付出了些許心血,總是趁結界薄弱之時,下山去尋竹尋的蹤迹。
沒有找到,打聽一番才知來龍去脈。他們居然還是去了水牛村。但尤有桔沒有找到。連一點氣息,都追尋不到。
他抵不過天,能扛壓出山的時間少之又少。可一路上總是見到許多孩子,如幼時的竹尋一般,于是他四處建棚施粥,每季發送成衣,力量卻微乎及微,隻希望能幫助到更多人,隻希望在這些孩子和難民中,不要遇見竹尋。
在這同時,也疏遠了他的弟子——等不到暖燈的朝蘭。
要教習朝蘭,修補空缺,還要四處留意竹尋的下落,尤有桔實在累的夠嗆,身心都極度疲累,不清楚自己除了皺眉,多久沒有動過面部表情。
還是早晨,聽見柴房處傳來啜泣聲。
移步過去,居然是朝蘭在哭?
他一直把這個孩子想象的太完美,因為他也的确是完美的人。
“懷鏡,怎麼了?”
見師尊來了,懷鏡心中更是委屈,哭聲愈來愈大。
尤有桔蹙眉,有些疲累。
見師尊沒有來安慰自己,反倒一臉不解地望着他,似乎還有些不耐煩。他幹脆在地上撒潑打滾起來:“太累了!太累了!我不練了!我不要練啦!!”
尤有桔頭昏沉的厲害,他畢竟裡子不算是一個真正的仙人,七情六欲基本沒有摒除,這麼多年的百轉千回更是少了慈悲添了戾氣。
為了淨化這些戾氣,他已經十分勞累,見朝蘭這樣,他有些氣惱。
“不練?三天沒有飯吃,你也别去找其他峰的師姐師兄玩了。”
尤有桔沒有理會,徑直回去打坐了。一直到夜半三更,才勉強恢複了些精氣神。
看着幽暗跳躍的燭火,他開始反思自己。朝蘭終歸是個孩子,而自己是他的老師,自己不管他,還有誰來給他安慰關愛呢?一直昏頭轉向,竟然失責了這麼久。
他又拿了藥膏,進到了朝蘭的房間,熟稔地為他将手腳上的外傷擦好,又将溫和的内力調整,緩緩渡進了他的脈絡中。
翌日,尤有桔還是笑不出來。
這個國家已經太平了太久,個中腐敗早已蔓延,大多數人活在溫床之中,對周遭的一切選擇視而不見,而它命數,也快到了。
他提着朝蘭下了山,來到最近得疫病的鄉鎮。朝蘭還在茫然,一落地隻見一片渾濁死寂。
他踉跄一步,眼中似乎有些驚慌:“這……這是哪?”
尤有桔扶住了他,隻回:“安國境内。”
安國…他的國家。可是父皇和大臣伯伯們不是說河清海晏,時和歲豐嗎?
尤有桔挽了袖子,為朝蘭戴上了口罩。周圍泥濘的大路上擔架一擡又一擡,不少同派的師姐師兄急匆匆地與他擦肩而過。尤有桔拉着他來到了早已排滿病人的簡陋問診台,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尤有桔趕去後院熬藥。
一個一個施針,不懂的弟子仔仔細細地看,其餘弟子和大夫認認真真地熬藥……
待到日暮時分,最後一位來診的病人也被安置好了,尤有桔四處沒看見朝蘭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