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囿拿出手機,孟姝以為他要派人閃送過來,結果等來手機“叮咚”一聲。
【轉賬150000元。】
“想要什麼都給我說,我買不對你就自己買。”許囿說。
孟姝露出真心的笑臉,笑着笑着,忽然遺憾道:“唉,可惜了。”
“怎麼了?”
“我好多朋友都發轉賬截圖秀恩愛,她們都愛和老公玩什麼自願贈予的遊戲,我如果次次不發,她們一定要背地笑話我了。”
許囿認真聽着,點頭:“那别人有的,你也得有。”
說完他毫不猶豫又轉過一筆,同樣是150000,且标注了“自願贈予”。
孟姝心裡樂開了花,第一筆财産到賬。如何一句話讓豪門老公為我豪擲三十萬!
許囿忽然說:“這是你第一次要把我發到朋友圈,你今晚會發嗎?”
孟姝謹慎起來,“會……”
“那我是裡面轉賬金額最大的嗎?”許囿追問。
怎麼?是晚一步覺察出不對勁來了。
孟姝踟蹰着要怎麼回答,許囿又掏出了手機道:“如果他們的轉賬金額更大,我現在再補上。”
孟姝鬼使神差地搖搖頭。
她慌張地轉動着手指上的奧本海默藍鑽,又一一摩挲過其他指節上的低調卻工藝細緻的素戒,這些奢侈的小玩意牢牢地扣在她纖長細瘦的手指上,時時刻刻提醒着她,她擁有的“幸福”踏實到任何人都不可褫奪。
她的丈夫如今就安分守己地站在面前,他連外面那些“小心肝”的存在都不敢說出,她直播幾年練出的舌燦蓮花,足夠哄騙着丈夫回心轉意,像握緊鑽戒一樣握牢她的婚姻。
——可好難過。
要是這些幸福原本就屬于她多好,要不是她坑蒙拐騙哄來的該多好。她偷來的東西有多好,就好像在提醒着她有多不配。
就像她在孟家做了二十多年的獨生女兒,爸爸媽媽理所當然地把所有的愛都投射到她的身上,可一夕之間,全都變了。
所有人都在告訴她,這二十幾年的幸福全是她“偷”來的,她本該兢兢業業地過着窮日子,現在看真是“賺大發”了,
仿佛她天生不配。
就在孟姝墜入更深的情緒旋渦時,她被緊緊地擁入懷抱。
這懷抱不算溫馨,卻足夠窒息,仿佛對方在抱着溺死她的決心,好繼承她為數不多的遺産。
甚至對方還惡劣地用手捏住她的後脖頸,粗粝的手掌反複揉搓。
孟姝忽然聯想到被扼住了後脖頸的小狗,癡癡傻傻地任由主人揉扁搓圓,憤怒油然而生,把悲傷沖了個一幹二淨。
“你做什麼?”
孟姝張牙舞爪,又踢又踹。
好在,許囿并沒真的打算勒死她。孟姝一扭一掙,就順利地滑出他鐵鉗般的擁抱。
許囿的目光自始至終都沒從她的眼上移開,這讓孟姝有些不自在,莫名其妙地惱怒起來。
“聽說擁抱會讓人心情變好。”許囿問,“你現在心情好些了嗎?”
“我心情很好!”孟姝像是炸了毛的小狗。
說完她意識到,自己哄騙許囿回家是為了培養他對自己的感情,好更順利地行騙,于是裝回溫柔道:
“我心情很好呀,老公。你既願意大大方方地給我花錢,又答應我常回家溝通感情,我感覺現在我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
許囿比她高上一頭,還總愛默默觀察她,每當感受到來自頭頂的凝視,都讓孟姝覺得頭皮一麻,好像謊言即将被戳穿。
“那很好了。”許囿說。
“但你真的這麼愛他嗎?”他糾正道,“哦不,我是說,你原來這麼愛我嗎?”
“我最愛你。”孟姝說。
……
深夜,孟姝沒再像以往那樣背對許囿,而是主動攬過男人的臂膀,在他耳側喃喃道“老公我愛你”,黑暗裡男人終于給出了回應,“我也是。”
于是,孟姝松了口氣。
她太清楚自己婚後五個月放任婚姻成了怎樣的一片狼藉。她和許囿毫無感情,卻心照不宣地閃婚。她圖的是老公的錢和老公的性無能,因為兩者兼具就意味着,她可以使用錢卻堂而皇之地不交差。
婚後的生活和她想象中别無二緻,一潭死水。孟姝卻覺得,她真真正正解放了。
這是一個看上去具備一切幸福條件的家庭,她可以理所當然地享受所有人的豔羨。
可她忘記了一點,總有方式能幫助他重振雄風,再不濟,他還會精神出軌。
于是,生活仿佛成了一灘狼藉。
她本可以忍受這一潭死水的婚姻,如果它能恒久地存在,可現在就連這個都成了奢侈。
就像自己在孟家成長了二十年,突然被告知是“抱錯”的孩子,無形的大刀切掉了她與父母的血脈聯系,沒有人說過“不要她”,可她卻切切實實地感覺自己被“家”抛棄。
而這樣的毫無預兆,很有可能要再度上演一次。可能是在某個平平無奇的早晨,由他早出晚歸的丈夫正式宣告這段婚姻的死期,她再度被家抛棄。
這是孟姝萬萬不容許的!
這像是在告訴其他人,一切都是她本不配卻強争來的。
那為什麼不能是由她來掌握這段關系的去留呢?孟姝感覺着枕邊人的呼吸,輕輕舒了口氣。
安靜的夜,沉睡的丈夫。
和準備作祟的妻子。
那杯摻了蒙汗藥的紅酒許囿沒有喝下,但好在,卧室床頭的玻璃杯上也塗上了。
回想起今晚的一切,孟姝往軟被深處陷了陷,盡管謝暢的突然出現破壞了她完美的A計劃,但許囿成功地掉入B計劃。
甚至睡前還是他親手溫了兩杯牛奶,用一紅一藍的彩色印花玻璃杯盛着。
“老公你真好。”孟姝接過紅色印花的玻璃杯,瞥向老公手裡的那杯,“祝我們都能睡個好覺。”
兩人相視而笑,各自一飲而盡。
牆上的琺琅挂鐘在整點時分再次奏響,在夜裡拉得空蕩又綿長,仿佛催眠的曲子一般,孟姝困得流下眼淚。
許囿已經安靜了好久,他平躺着,雙手交叉放在胸前。
——像是躺在自己的靈堂上那樣安甯。
孟姝眼裡又情不自禁地流出眼淚,困意即将把她整個人吞噬。
她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