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浩哼了一聲,沒有再看小川,一頭倒在床上,很快便發出了要沉重的鼾聲,嘴裡卻模糊不清地嘀咕着:“理想……全是狗屁……錢……我錢……”
那一夜,小川久久無法入睡。張浩的那些話像魔咒一樣在他腦海裡回響。他坐在桌前,借助台燈昏黃的光,翻開了自己的日記。日記的本封面有些陳舊,裡面寫滿了他的學習計劃、生活展望以及對未來的憧憬。他握着筆,在盾牌的一頁上寫下一段話:“浩子變了,變得連我都快不認識了。也許是他錯了,也許是他受到了傷害,也許,真的像他說的那樣,這個世界太現實,太殘酷。可我還是想信,理想不是空話,它是我走出大山的唯一出路。母親,繼父,恩人……你們會支持我,對嗎?我不能讓你們失望。”寫完,他合上日記本,心緒複雜地看向熟睡中的張浩。曾經無話不談的兄弟,似乎正漸行漸遠。
段落3:理想的堅守
張浩的失戀,就像顆石被摔進平靜湖面的子,雖然湖水沒有立刻幹涸,但卻激起一圈圈清晰可見的漣漪,并在他和陳小川的友誼之間留下了一道裂痕。接下來的幾個月,這道裂痕非但沒有彌合,反而随着張浩心性的變化而逐漸加深。他越發功利和現實,他不再像以前那樣和同學們一起去堂吃飯,而是開始結交一些社會上的“朋友”,這些人大多是一些富家子弟,也不是混迹于灰色邊緣的人物。始絕闖入學校周邊的高檔會所、夜店,學會了如何巧言令色、吹牛拍馬,如何在各種酒局飯桌上對應自如。他在穿着打扮上也徹底向那些人靠攏,名牌衣服、手表、配飾,一樣不落。甚至在教室上,他也毫不掩飾自己對知識的輕蔑,公開嘲笑老師們講授的“書呆子理論”剝離實際,隻是紙上談兵。他和小川在宿舍裡的對話越來越少,取而代之尴尬而冷淡的沉默,仿佛住在一個屋檐下的陌生人。
小川把張浩的改變看在眼裡,心裡痛。他試着勸過張浩幾次,希望他能清醒過來,不要誤入歧途。可每次嘗試都以争吵告終,他們的對話總是充滿了誤解和無法越過的隔閡。一次課間休息時,小川川在教學樓的走廊上看到張浩靠在窗邊抽煙,神情有些疲憊。小川走過去,壓低聲音說:“浩子,學生會把那些事你别太拼了,别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上面。學業還是很重要的,基礎打牢才能走得更遠。”
“學業?”張浩聽到這話,仿佛聽到了世界上最大的笑話。他冷笑一聲,用力吐出香煙,白色的煙圈在他面前模糊地散開,“陳小川,你還真相信那些破書本能讓你飛黃騰達?能讓你光宗耀祖?告訴你,你就是個死腦筋!我現在認識了一個大哥,他在深圳開家大公司,實力老師!隻要我畢業後跟着他幹,月薪兩萬起步,五年之内就能買房買車!你那點破成績,能換來啥?考上研究生?當個大學?一輩子窮酸!
小川的眉頭緊鎖,語氣肅然而堅定:“浩子,錢固然重要,但做人得有底線。你那些社會上的朋友,背景複雜,你沒有經驗,容易吃虧。而且……”
“底線?”張浩打斷了他的話,不耐煩地翻了個白眼,将煙頭丢在地上踩滅,“得了吧你!别跟我講大道理!你就是死個腦筋!看看你自己,為了省錢,吃最便宜的飯,穿最舊的衣服服,活得跟個苦行僧似的,有啥意思?你以為這樣就能感動誰?别在這裡聖人似的教育我,我煩!”他說完,不等小川回應,便轉身大步走開,隻給小川一個冷漠而決絕的背影。
那一刻,小川感到一種高原的孤獨感卷而來。那種感覺比任何語言的傷害都要深刻。他想起母親楊秀蘭在彌留之際,眼神裡充滿期盼地叮囑他:“小川,讀書是你走出大山的唯一出路。隻有讀書,才能讓你過上好日子,才能讓媽放心。”他想起繼父老陳,那個沉默寡言的莊稼漢,雖然沒有文化,卻在他最困難的時候用那句粗糙卻充滿力量的話鼓勵他:“山裡人得硬氣,認準的事,就得幹下去,别怕苦。”他還想起了一個從未謀面的人,卻像天降甘霖一樣為他帶來了希望的恩人“林偉東”,筆那定期的援助款像一盞盞永不照亮的燈,照亮了他最黑暗、最無助的日子。
“他們都沒錯。”小川心裡對自己說,“他們相信我,他們相信知識和堅持的力量。我不能動搖。我不能辜負他們。”
從那天起,小川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學習和更有意義的社團活動中。他加入了學校的辯論社,在無數次的練習和比賽中,他憑借着清晰的邏輯思維、嚴密的動作和通過刻苦練習得來的流利英語,一次在全國大學生英語辯論賽的校際選拔賽中參加,拿下最好的辯手獎,赢得了老師和同學們的掌聲和尊重,也讓他更加堅定了自己通過努力獲得認可的信念。他還利用所有的課餘時間做家教,将攢下來的每一分錢都精打細算地存起來。這些錢,除了勉強維持自己的基本生活開銷外,大部分都被他購買教學設備捐贈給村小。每當他收到鄉親寫來的歪歪扭扭的家信,或者鄉親們托人捎來的感謝信時,他的内心湧起一股暖流。他會在日記中一遍又一遍地寫下對“林偉東”的感恩之情,立志要成為一個像恩人一樣,不僅能改變自己的命運,還能竭盡全力回饋社會、幫助别人的人。他的理想,在現實的磨砺下,非但沒有消減,反而變得更加堅定和堅定。
段落4:友誼的裂痕
2009年的冬天,成都的空氣總是帶着一種濕冷刺骨的寒意,仿佛能夠穿上最厚重的衣物。校園裡的婚紗稀疏,有些蕭瑟,但街頭尾部已經開始挂上火紅的燈籠和彩帶,披着聖誕老人的帽子,帶來一絲溫暖意。,小川和張浩之間的關系卻仿佛進入了冰點,宿舍裡幾乎不再有任何交流,彼此之間間隔着一些看不見的牆。而小川依然按部就班地學習、圖書館、做家教,而張浩則常常夜不歸宿,或者很晚才帶着一身的酒氣回來。
某天晚上,小川像往常一樣,在圖書館閉館前才匆匆趕回宿舍。一推開門,他就愣住了。張浩正在宿舍裡收拾行李,他的床上鋪已經空了一半,最後放着一瓶價格不菲的洋酒瓶和一堆贈品的名牌衣服,包裝袋上印着各種高端品牌的标識。
“浩子,你這是……”小川站在門口,看着眼前的表情,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張浩聽到聲音,手勢的動作沒有停,頭也擡不起來,語氣帶着一股前沿的冷漠和傲慢:“我要去深圳了,我跟着那大哥幹大事。學校這個破地方,我待夠了。”
“去深圳?”小川心裡咯噔一下,他猛然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你才大二,學業怎麼辦?你還沒畢業啊!”
“學業?”張浩預聽到了天大的動作,他猛地停下手中的動作,擡頭,目光銳利地盯着小川,眼神裡充滿了鄙視和輕蔑,“陳小川,你别在這裡裝清高了!别假惺惺地關心我!你以為你融化了那點書本,靠着那點破成績就能出人頭地?能實現你那遙不可及的理想?告訴你,你就是一個活在象牙塔裡的傻子!這世界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樣!它就是弱個肉強食的叢林,誰有錢誰就是王!誰有背景誰能呼風喚雨!我不是你,在宿舍裡做白日夢,自我感動,我要實實在在的成功!是真金白銀!”
“吃虧?”張浩冷笑一聲,站起身,逼近小川,語氣裡滿是刻薄的嘲諷,仿佛所有的不滿和怨氣都發洩出來,“你以為你是誰?我的導師?我的救世主?陳小川,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你就是個從窮山溝裡爬出來的窮小子!要不是我本來可憐你,把我的鞋給你穿,你連雙像樣的鞋都沒有!現在翅膀硬了,敢來教訓我了?!
這句話就像一記重達千鈞的重錘,狠狠地砸在小川的心髒上,讓他瞬間僵在了原地。他的心顫着,想反駁,想質問張浩怎麼能說出這樣的話,怎麼能把曾經的善意變成現在傷害的武器。可他的兒子裡像堵了什麼東西一樣,一個字也發不出。他考慮閃過軍訓時烈日下的張浩遞給他那雙鞋的畫面,閃過無數個夜晚他們在宿舍裡頭頂着蚊賬,一起暢談夢境的時光,閃過張浩勾着他肩膀一起去食堂的畫面。可如今,那些曾經溫暖、記憶的記憶,卻被張浩冰冷無情的言語撕得粉碎,毀掉下一地狼。他的手不自覺地攥緊,指節因為用力過度而發白。
“好。”小川深吸一口氣,努力平複胸口的眼神,聲音低沉卻異常堅定,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心底違背來的,“既然你決定了,我尊重你的選擇。我祝你好運。但浩子,記得,路是自己選的,無論将來發生什麼,都别代替。”
張浩哼了一聲,目光裡沒有一絲留戀。他抓起一旁的行李包,用力地拉開宿舍門,頭也不回地摔門而出,留下一句刺耳的、帶着挑釁和不屑的話語:“陳小川,你瞧吧!五年後,我開着豪車衣錦還鄉的時候,你恐怕還在大學裡啃書本呢!”
宿舍的門“砰”地一聲巨響關上,震得牆壁都仿佛顫抖着。屋裡瞬間陷入一片死一般的寂靜。隻有窗外呼嘯的冬風在低語。小川依然站在原地,拳頭攥得死的,指因為節力而發白,仿佛這樣才能支撐住他搖搖欲墜的身體。他感到一種北極的失落和悲涼,不是因為張浩的離開本身,而是因為那份曾經純粹、真摯的友誼,如今已淪為地冰冷的碎片和一句傷人的話。
他走到桌前,拉開椅子坐下。他感到渾身無力,但内心深處卻湧起一股堅定的力量。他慢慢地寫下日記本,提筆寫下下面的話:“浩子走了,帶着他的憤怒、不甘和對現實的妥協。我不怪他,也許這個世界真的太殘酷,太充滿誘惑,讓他迷失了方向,讓他忘記初心。可我不能忘記。母親,繼父,恩人林偉東……你們教我的,是堅持,是善良,是理想。你們告訴我,知識可以改變命運,勤勞可以創造未來。前面的道路無論有多難,無論現實有多麼殘酷,我都會帶着你們的希望,堅定不移地走下去。
寫到最後,他的眼睑有些幹燥。他合上日記本,擡頭看向窗外。夜空頑深幽遠,星星點地閃爍,像無數個微弱卻強的之光。成都冬夜的寒風呼嘯,刮得宿舍的房間發出吱吱呀的響聲呀,希望好像在嘲笑他的孤獨和執着。小川伸手,擦了擦眼角的濕意,嘴角泛起一抹苦澀卻又明顯的笑。
那一夜,成都的冬風在窗外凄厲地呼嘯,卷着濕冷的空氣,仿佛世間的一切都靜止了。宿舍裡,燈火通明卻隻有一個人。陳小川獨自坐在櫃台前,借助那盞昏黃的台燈光芒,繼續翻開厚重的課本。他的輪廓在狹小光斑中的狹小,卻透着一種不容置疑的堅韌,像一棵在大山深處、在風雨中頑強紮根的樹。窗外的城市燈火通明,喧嚣與喧嚣,仿佛與他隔着一個世界。但他的内心卻異常平靜,沒有了憤怒,沒有了悲傷,微調了一場震後的震撼。他知道,理想與現實之間的拉鋸戰才剛剛開始,未來的路還很長,充滿未知與挑戰。而他,已經準備好,用自己的方式,去迎接一切。書頁翻動的沙沙聲,變成了這個冬夜裡,唯一他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