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酒館厚重的木門撞在牆上發出悶響,陳年酒氣混着煙草味撲面而來。
安珀也算謹慎,挑了一個離大門比較近,又方便觀察室内的角落,然後壯着膽子喊了一句:“嘿,晚上好,先生們。我找詹姆·威爾遜。”
十幾個醉漢齊刷刷轉過頭,油膩的臉上挂着戲谑打量的笑容。
心跳聲震耳欲聾,幾乎蓋過了酒館裡的喧嚣,但安珀隻能強裝鎮定,目光一寸寸掃過酒館内的每一張臉。
她想,哪怕威爾遜先生真的從未來過,這裡那麼多三教九流之輩,興許也會有些線索。
大漢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後不約而同地粗鄙大笑起來,其中一人朝着後門喊:“詹姆,有個小妞叫你。”
詹姆?難道威爾遜先生真的在這裡?
安珀的心猛得提起,卻又在看見來人以後失望至極。
“誰找我?”一個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走了出來,他眯着眼睛環顧一周,最終鎖定在安珀身上:“你?”
“我找的詹姆姓威爾遜,我上周親眼看見他進來的。”安珀随口扯了個慌。
“我想我知道你說的是哪位詹姆了,"一個戴皮圍裙的男人突然緩和語氣,“他最近常來喝酒,我可以帶你去見他。”
“我不去,我就在這,如果您知道他在哪兒,請幫我把人喊來,我會給您一鎊作為報酬。”安珀的腳跟已經抵住門框,随時準備撤退。她故意提高音量,讓全酒館的人都能聽清,“順便轉告他,瑪利亞和他的女兒們都在家裡等他呢。”
見安珀軟硬不吃,有幾人心知此事不能善了,迅速交換了一個眼神,被安珀敏銳地捕捉到了。
恰在此時,科琳也追了過來。
“你怎麼來了?”安珀聲音壓得極低,後槽牙咬得發酸。
“你一個人單槍匹馬的,叫我怎麼放心?”科琳一臉擔憂地拉過妹妹。
安珀暗叫糟糕,心說這不成了葫蘆娃救爺爺嘛!
“喲,這還不止一個,行了,都跟來吧。”皮圍裙男人咧開嘴,露出泛黃的牙齒,“走啊——不是要去找你爸爸嘛!”說着他粗壯的手臂就要向姐妹倆抓來。
安珀原以為對方不敢在公開場合對她們怎麼樣,卻沒想到他們膽子那麼大。
科琳眼疾手快地将安珀拽到身後,雖然她對妹妹冒險的舉動并不贊同,内心深處也不覺得爸爸會跟這些人牽扯在一起。但是面對危險,她還是毫不猶豫地擋在妹妹身前。
*
夜色漸濃,街道轉角處,奧爾蘭多忽然停下腳步,眉頭微蹙:“你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
侍從順着他的視線望去。在酒館街搖曳的燈火盡頭,幾道模糊的身影糾纏在一起,斷斷續續的争吵聲随風飄來。
“少爺,是兩位姑娘!”侍從壓低聲音,“她們似乎被幾個醉漢纏住了。”
“是威爾遜小姐!”奧爾蘭多語氣笃定,眼中閃過一絲擔憂,“走,過去看看。”
“可是赫伯夫人那邊……”侍從猶豫道。
“隻能改日再登門緻歉了。”話音未落,奧爾蘭多已大步流星地朝騷動處走去。
酒館外,安珀和科琳被逼至牆角。
幾個彪形大漢将姐妹倆團團圍住。遠處傳來醉漢的吆喝聲,更顯得這條暗巷危機四伏。
“你們想幹嘛?”科琳明顯有些力竭,聲音都發顫。
“詹姆可是出了名的大方,你們是他的女兒,身上應該有不少錢吧。”皮圍裙男人搓着粗糙的手指,眼中閃着貪婪的光。
“這不最近手頭有點緊,想借兩個錢花花!”另一個大漢陰陽怪氣地附和道,故意把“借”字咬得極重。
安珀一邊懊惱自己的沖動,沒帶個随身武器就跑來了,一邊伺機尋找逃跑方法。
然而此刻月明星稀,天色已經不早了。這裡人煙稀少,就是她們喊救命,也不見得有用。
“住手——”
突然插入的冷冽嗓音讓所有人一怔。
見是個穿着打扮優越的紳士,身旁還帶着随從,幾名大漢也有些膽怯地退後了幾步。
安珀趁機拉着科琳退到安全距離,這才發現自己的手心全是冷汗。
奧爾蘭多冷冷掃了一眼那幾個大漢:“戈恩的治安已經這麼差了嗎?”
“快滾,别壞了我們的好事!”為首的大漢壯着膽子喊道。
旁邊同夥突然倒吸一口涼氣,死死拽住他的袖子:“這位好像是愛德華牧師身邊的執事……”
為首的大漢一愣,酒意頓時醒了幾分,梗着脖子道:“那…那又如何?”
“看來諸位是執意要為難兩位小姐了?”奧爾蘭多微微側首,朝侍從的方向遞去一個幾不可察的眼神。
侍從立馬會意,身形一閃便攔在姐妹倆前面。在對面還未反應過來時,幾個利落的招式便将他們打得東倒西歪,癱倒在地呻吟不止。
等那群人狼狽着逃遠,奧爾蘭多轉身看向姐妹倆,眼神是從未有過的嚴厲:“你們兩個小姑娘,怎好來這種地方?”
“執事先生,”科琳攥緊妹妹的手,聲音仍有些發抖,“我們的爸爸失蹤了,能否求您幫忙找一找……”
畢竟愛德華牧師在本地也是很有影響力的人。
"不必找了。"安珀突然打斷兩人的談話,聲音幹澀又無力。
“為什麼?”科琳不解。
安珀無奈地看着自己的傻姐姐:“爸爸若真在這裡,要麼早就出來了,要麼就是存心躲着我們,你覺得哪個可能性更大?”
“可他們明顯認識爸爸,為什麼不告訴我們!”科琳很憤怒。
“他們或許有交情,但這交情見不得人,而且他們不見得真的知道爸爸的去向。”
夜風卷起巷角的落葉,遠處教堂的鐘聲恰好敲響。
最終奧爾蘭多輕歎一聲,從自己和侍從身上解下披風披在兩人身上:“我會派人留意。現在,先送你們回家。”
“謝謝您,奧爾蘭多先生。”安珀輕聲道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