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啧,”老頭搖頭晃腦,露出幸災樂禍的笑容,“老莫裡森上輩子造了什麼孽,兩個兒子都是讨債鬼。”
人群越聚越多,安珀被推搡着擠到了前排,要不是老婦人布倫達扶了她一把,險些摔進泥濘的水窪裡。
場地中央,一個約莫十歲的男孩正死死抱着醉漢的大腿。男孩瘦得像根竹竿,破舊的襯衫被撕開一道口子,額角的傷口不斷滲血,在髒兮兮的小臉上劃出幾道刺目的紅痕。
“給錢!”男孩的嗓音嘶啞得不似孩童,卻帶着股倔強的狠勁。
醉漢打了個響亮的酒嗝,擡腿就要踹:“記賬!老子說了記賬!”
“你都欠了三個月了!”男孩像隻發怒的小獸,任憑對方怎麼踢打都不松手,“我爸爸生病了,今天無論如何你都要給錢!”
“我說記賬!”醉漢自覺被下了面子,狠狠朝男孩身上踹去。
圍觀的人群爆發出陣陣哄笑。
“艾利克斯,尤金又賴賬啊?”一個滿臉雀斑的年輕人怪叫道,“要不要我借你把刀?哈哈哈!”
“小子有膽量!”另一個醉漢舉着酒瓶助威,“往他褲/裆踢!”
安珀算是看出來了,這群人都是看熱鬧不嫌事大,完全不管兩位當事人的死活,沒有一個人有上前幫忙的意思。
先前她還以為隻是地痞流氓的打架鬥毆,自然不想多管閑事,可從老婦人布倫達的嘴裡東拼西湊,算是大概了解了這件事的原委。
加上這半大的男孩看着跟雙胞胎差不多大,安珀不由動了恻隐之心。
恰在此時,醉漢尤金突然掄起酒瓶,安珀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隻是她動作更快,随手撿了個石頭就朝對方扔去。
“嗷嗚——”尤金下意識護住額頭,反而失去平衡跌坐在地,男孩趁機占了上風。
尤金惡狠狠瞪向石子飛來的方向。那裡都是市集上的熟人,隻喜歡看熱鬧,從不插手,隻有一個年輕姑娘是個生面孔。
“臭婊/子,你敢砸我!”
“砸你就砸你,還要挑日子嗎?”
離開戈恩前,安珀就已經能在高文手下過好幾招了,更别提對付這麼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軟腳蝦。
既然被揭穿,她也不躲了,在老婦人布倫達擔憂的目光下,安珀幹脆了當地走了出去。
成年男性就算瘦弱,力氣也遠比一個小孩大,男孩不過壓倒尤金幾秒又再度被掀翻,捂着肚子起不了身。
尤金搖搖晃晃地站起身,抄起酒瓶朝安珀沖過來。安珀一個側身輕松躲過了他的攻擊,順勢抓住他的手腕一扭。
“啪”地一聲,酒瓶跌落在地,碎玻璃濺了一地。尤金踉跄着後退幾步,眼中滿是不可置信。
“他欠多少?”安珀甩着手腕問道。
“五先令三便士!”男孩撐着地面艱難擡頭。
“還錢。”
“放屁!老子沒錢!”
人群中有個戴鴨舌帽的男人吹了聲口哨:“尤金,你連娘們都打不過?”
尤金臉上青一陣白一陣,手指顫抖着摸向褲袋,突然暴起發難。寒光一閃,折疊刀瞬間彈開。
安珀瞳孔驟縮,快速利落地後退一步——
“小心!”男孩突然撲上來,瘦小的身軀爆發出驚人力量,将尤金撞得踉跄後退。安珀趁機擡腿,照着對方膝窩就是一腳。尤金跪倒在地時,錢袋從懷裡滑了出來。
“六先令。”安珀數完硬币,把空錢袋扔回給尤金,“連本帶利。”
尤金喘着粗氣,眼中兇光未散。安珀俯身拾起那把刀,刀尖輕輕抵上他的喉結,冰涼的金屬觸感讓他渾身一僵。
“滾遠點!下次再讓我看見你,蘇格蘭場的牢飯管夠。”
尤金一把抓回錢袋,跌跌撞撞地逃了,背影狼狽得如同喪家之犬。
人群見沒熱鬧可看,漸漸散了。賣魚的女人臨走前嘀咕:"老莫裡森家的兩個兒子倒是硬骨頭。"
“謝謝您,小姐!”男孩捧着錢的手微微發抖,指節泛白。他額角的傷口結了暗紅的痂,臉上也挂着血污,一雙眼睛卻亮得驚人——像是仲夏夜森林裡飛舞的螢火,又像是陽光穿透的貓眼石。
倒是個漂亮小孩,看來她也算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