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正端坐在圈椅喝茶,身穿一身齊胸石榴裙,肩上罩着牡丹紋淺黃薄褙,肘間輕輕垂下松軟的金絲披帛,雍容華貴,儀态萬千。
“娘親!”她跑過去,抱住母親。
“元元,你怎麼來了?”長公主一見她,瞬間眉開眼笑。
“聽說你在審問刺客。”
長公主臉色不變,看向地上男人。
這人赤着上身,身形八尺有餘,蜜色皮膚,肌肉孔武有力,容貌英武不凡,即使受傷昏迷,眉眼間也難掩俊氣。他全身上下以紅綢五花大綁,瞧着頗有張力。紅綢的另一端,握在長公主手裡。
夫子見了這畫面,不由耳朵一紅。小崇甯不谙世情,哪裡明白其中隐晦,隻覺這俊朗男人被紅綢綁得又結實又漂亮,她見了心裡歡喜。
小崇甯脆生生問:“娘親,他是誰呀?”
長公主笑盈盈說,“他是娘親喜歡的人。”
“喜歡?”崇甯眨眨清澈的眼眸,懵懂又無知。
長公主挑眉一笑,眼神媚如春絲:“喜歡就是想多和他待在一起,說說話聊聊天。”
“娘親為什麼喜歡他?”
長公主對她咬耳朵:“他發現了娘親的秘密,娘親覺得他危險又迷人。”
“危險?迷人?”崇甯小聲重複,她還是不太明白。
長公主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朝她甜甜一笑:“越是危險,越讓人忍不住靠近。”
夢裡的回憶真實又虛幻,仿佛隔着朦胧的霧氣。迷霧裡,崇甯心跳如鼓,呼吸微滞。
娘親,你知不知道,我也碰到了這樣的人……
崇甯殿下被罪臣之女朝宜推下湖水的消息迅速傳播皇宮。
積善宮偏殿裡,奴婢們忙前忙後,各個行色匆匆。内室屏風外跪着一排戰戰兢兢的太醫,另一側的圈椅上坐着年輕的承明帝。
崇甯醒來時,看到太後正坐在床邊抹眼淚。
“皇祖母……”
太後又驚又喜:“醒了?”
承明帝聞言,湊到她身邊:“元元!你可把皇兄吓壞了。”
“皇兄,我沒事。”崇甯露出一個蒼白的笑容,随後問,“朝宜姐姐呢?”
太後拉下臉來,撇嘴道:“你還關心她?要不是她把你推下水,哪兒用得着這麼遭罪!”
“原來是她推的我。”崇甯發出一聲抽泣,好像吓壞了,“怎麼可能……”
“你這孩子性子和善,哪裡防得住小人之心?”太後歎道,“哀家糊塗,以為她能改過自新,這才解了她的禁足,誰知險些釀成大禍。”
“不怪祖母。都怪元元無知,才中了圈套。”崇甯軟糯糯說,她賣萌的樣子很像一隻無辜的小白兔。
“祖母要是不肯放過自己,元元也會跟着難過的。祖母不心疼自己,也要心疼心疼元元呀。快别氣了,當心傷了身子。”
太後釋然一笑:“數你會說。”
崇甯頓了頓,又道:“祖母,皇兄,是誰救了我?”
一提這話,承明帝的表情落寞了幾分。太後握住她的手:“是左金吾衛中郎将史之堯。”
“他、他是怎麼救下我的……”崇甯臉色羞紅。
太後看着外孫女的神态,仿佛什麼都懂了。
“眼下他人在何處?”
承明:“回祖母,朕命内侍伺候更衣梳洗,眼下人候在正殿。”
“走,哀家有話同他說。”太後起身。
積善宮正殿,史之堯恭聲行大禮:“微臣見過皇上見過太後。”
梁太後忙道:“擡起頭來,讓哀家瞧瞧。”
史之堯聞言擡頭。
梁太後看了少許,随後滿意地颔首。不愧是定遠侯的孫兒,為人剛正英武非常。
承明觑了眼祖母的神态,心裡一沉。
“今年幾歲了。”太後問。
“虛歲十九。”
“可有婚配?”
“不曾。”
太後點頭給皇帝使了個眼色。
承明道:“朕和太皇太後有意你商主,你以為如何?”
什麼?!
史之堯心中大詫。
太後看了他一眼,“怎麼,你不願意。我們崇甯配不上你?”
“太後快人快語,折煞微臣了。”史之堯道,“公主金枝玉葉,微臣一介武夫,與公主有雲泥之别,如何相配。”
承明臉一沉:“你既知有雲泥之别,為何還敢染指公主?”
染指……
史之堯想笑。
他隻聽永陽說聖上寵溺妹妹,沒想到竟然偏袒到這種程度——不惜給她的救命恩人扣這等敗壞名聲的黑鍋!
皇帝先發制人,無非想打個巴掌再賞甜棗。
還不如他自己讨棗兒吃。
史之堯笑道:“既然太後和皇上知道微臣染指公主,不如一不做二不休,把公主賜給微臣如何?”
倒是會順杆兒爬。承明給了他一個“得了便宜還賣乖”的警告眼神,“下去吧,回府等聖旨。”
打發走史之堯,承明心中不快。
他同太後道:“賜婚未必是唯一出路,或許這事能壓下去。”
“怎麼壓?”太後問,“在場多少勳貴看着,又有多少宮人看着,人言可畏哪兒能壓得住?”
承明忙道:“崇甯年紀還小。”
梁太後笑得慈祥:“你是她兄長,永遠覺得她年幼。哀家看中郎将容貌端正,機靈得很,和咱們崇甯正相配呢。”
承明:“……”
梁太後老了,隻盼着孫兒們的大事,如今看見史之堯突然心安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