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折星一直到回了家,也沒弄明白陳琰是什麼意思。
他叫她收拾書包,易折星也沒多想,愣愣地去收拾了。
到收拾完,才反應過來,自己不知道要幹什麼。
她看向陳琰。
教室另一邊的陳琰已經拿起了清潔工具,脊背微弓,擡手拎起一張椅子反扣在桌面上,把桌子下面的垃圾給掃了出來。
一擡頭,看見站在自己位置上的易折星。
陳琰蹙眉:“幹什麼?”
易折星一哽,遲疑着沒說話,反倒覺得陳琰把自己想說的話給說了。
“不走還留這兒幹什麼?”
這下易折星總算聽懂了。
她本來就覺得打掃這件事是無妄之災,也當然不願意跟陳琰在一起多做停留,現在陳琰能趕她走,當然能是皆大歡喜。
于是易折星點點頭,帶着東西離開了教室。
她提前出了學校,在門口等着接人放學的薛蕾倒是很吃驚。
易折星坐在副駕駛上系好安全帶,聽見薛蕾問她:“不是要打掃衛生嗎?怎麼這麼早就出來了?”
易折星惜字如金地回答:“不用掃了,陳琰掃。”
薛蕾重複了一次從女兒口中聽到的陌生姓名,及時話療暗示她:“是那個你在學校的好朋友嗎?不是你幫忙嗎,怎麼又出來了?”
可易折星嘴巴硬得十足,思路清晰而簡潔地回答:“他讓我走的。”
說完又補充:“不是好朋友。”
薛蕾聽完,腦子裡又适時添加了多餘的情節:由于易折星昨晚的一番話,她原先還有些顧慮和擔心,怕真是人家欺負了易折星,她又嘴笨說不明白。
于是她早早在校門口等着,就是以防萬一,等着看看是不是真有什麼情況。
不過從結果來看,并非如此,這顯然隻是她這樣無聊的大人多疑多慮。
雖說是拜托别人幫忙,但易折星口中的這位小同學一有時間,還是及時承擔了自己的責任,讓自己女兒先走,很真誠的做法,不像是什麼壞孩子。
這麼想着,薛蕾心裡稍微輕快了一些,她甚至覺得易折星應該跟那位小同學客氣兩句,那不大的教室,兩人一起打掃或許會更快,他們兩人的關系也能多些時間交流和相處。
薛蕾這邊腦子裡浮想聯翩,一旁的易折星自然不會知道。
她的腦回路簡單而直接,不僅不會跟那位三番五次找他麻煩的小同學客氣,更無法在已經忍辱負重無端替對方承受懲罰之後,還主動提出要跟對方一起打掃。
所以在陳琰提出讓她先走的時候,易折星的想法是:
太好了,陳琰終于良心發現了。
*
易建德确切知道星星在學校有了新朋友這件事,是在當晚的餐桌上。
他出差回來的,公司幾個項目基本都已經落地,沒什麼需要緊盯不放的,于是回家補了個覺,等起來的時候,家裡的飯菜阿姨已經做了大半。
易建德心情很好地擺好碗筷,等薛蕾和易折星兩人回來,便笑着起身,在玄關處接過了東西。
易折星是平常的模樣,吃平時喜歡吃的菜,挑平時喜歡挑的食,沒多少話,腦子裡估計又想東想西飄到了别處。
他的妻子倒是跟平時不太一樣,神情歡愉,眉眼都彎彎的,中途易建德起身去添飯,她還跟在他身後,在廚房裡把人拉住,湊近神秘而興奮地低聲提醒:
“我昨晚跟你說的事。”
說罷,眼睛一瞟,朝飯桌上的易折星遞了個眼神。
易建德稍微會意,懂了她說的事情是什麼。
自昨晚開始,薛蕾就不間斷地給他打來電話,中心主題隻有一個——女兒似乎在學校交到了一個朋友。
這種事情擱在普通家庭不值一提,但在他們家情況不同。
所以薛蕾早早地在事情貌似有了一丁點苗頭的時候,就全面做起了準備。
易建德倒是更謹慎一些,他當然也希望女兒能夠在學校交到好朋友,但當真事情到了眼前,第一反應是戒備。
兩人添了飯重新坐回餐桌前,薛蕾鋪墊了幾句,話就很自然地又重新落回了那個小同學身上。
“這周爸爸媽媽都有時間,可以陪你玩之前沒玩完的那個競技遊戲,怎麼樣?”
易折星點點頭,來了一點興趣。
薛蕾就又說:“不過我們隻有三個人,組兩隊的話還差一個人。”
易折星又夾了一筷子肉:“我可以和機器一隊,我技術好。”
薛蕾跟易建德交換了一個眼神,清了清嗓子:“機器也太無聊了,連初始頭像也沒有,媽媽的想法是……”
“不如把你那位好朋友請到家裡來,我們一起打完遊戲,還可以開車出門吃東西。”
薛蕾又很刻意地提起了她很愛吃的那家餐廳。
“如果确定好了,媽媽今天晚上就可以提前給餐廳預訂位置。”她循循誘導。
但易折星猛一擡頭,不可置信地問:“你要把陳琰請到家裡來?”
不用想,這語氣,這意思,就是不願意。
薛蕾被她應激的語氣吓了一跳,那委屈勁兒像是親媽要算計她,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手肘撞了撞一旁吃飯的易建德。
許久都沒言語的易建德大夢初醒一樣擡了擡頭:“陳琰啊,這是那個小同學的名字嗎?”
易折星不吃轉移話題這一套,筷子也放下來了,皺着眉看着兩人。
薛蕾反應過來,急忙安撫,易建德這次倒是沒順着妻子的話幫襯,而是心猿意馬地問:“男孩兒女孩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