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威嚴的聲音響起:“你,是洛青?”
衛鴻倒在地上,他周遭的空間,連同身前的男孩都靜止了。
“我是...衛鴻,此處是溯光陣。洛青是我的前世之一。”
但一個人的前世和今生怎麼會相遇呢?
“洛青是一個非常有資質的無情道修士,我很欣賞他。但是他碰到了不該碰的東西。這是我絕對不能容忍的。”
道祖的聲音依然威嚴,同時卻顯出了它的無情。“無論你是誰,既然你與洛青有關,那麼我會像對洛青一樣,讓你成為我的一部分。換言之,你在人間的痕迹會徹底消失,包括你這個人。”
“......徹底抹殺。就像你對雲海宗那段曆史一樣?”
道祖頓了一頓,也許是出于對他的惋惜,但終究它應道:“是。”
眼看着自己的身體如流沙般漸漸消散的感覺并不好受,衛鴻在情緒與記憶的徹底湮沒前,看見了一段記憶。它來源于身體真正的的主人,洛青。
洛青将一本青蟒皮手劄交給墨衍。
“這就是我研究的東西,關于天道的一切。”
“天道?我當然知道它是個什麼東西。”墨衍不甚在意地笑了,在洛青堅決的眼神中,隻好将那本手劄收下。“我隻在意你說的那個成仙的法子是否可行。無情道,斬道侶成仙?”
“是。”
“你們現在有了剜情珠,已經夠用了,不是麼?你新研究的法子,完全多餘。”
洛青不在意他話裡的試探,簡單直接挑明。“司命上神,仙界已經開始注意剜情珠。好日子不會再長久了。再說,我的辦法能讓您也受益。”
“哦,是麼。”
洛青慢慢說道:“我還需要一些試驗品。我已與各宗的掌門商量過了。試驗的地點已經定下,到那時候,會有很多人死去,足以滿足您的需要。”
墨衍的眼神越來越深,他在探究眼前的修士是否可信。
“除了凡人,以後死的人裡可能還會有你的同門。造了這麼多殺孽,連本上神都于心不忍。洛青,你難道沒有半分愧疚?”
洛青道:“這是必要的犧牲。”
“人即便死了,依然會托生成其他生物。一隻鳥,一粒蟲,與人有何不同?我殺了一萬人,後世将有十萬、千萬人因為我才能飛升。我的功勞難道還抵不過一世殺孽麼?”
洛青站了起來,他身上的無情殘忍讓墨衍一時無言。
“上神可以殺了我,就算是我對無辜死去的人道歉。”
“我不殺你。”墨衍的金芒消失了。在那一刻,他忽然從洛青身上感受到了一種熟稔,似乎在很久很久以前,他們曾坐在一起,飲了一場酒。
“上神不殺我,我也會去死的。”
墨衍笑了一聲,為他的執着的愚蠢,又或許是某種清醒。“好吧,那就希望你能履行自己的諾言。”
“您也是。在我死後,希望您能保證修士順利渡劫。”洛青回頭道,“還有,别忘了我的手劄。”
墨衍捏着那本青蟒皮手劄,并不願意打開上面的封條。他排斥天道的一切。
墨衍高聲喚道:“手劄裡寫了什麼?”
“一個缺了情絲的人。他根本不懂得何為情愛,也無法分辨情愛,他不斷地修補漏洞,下一回卻依然被鑽空子。這個人叫天道。”
墨衍看着他離去。在戰場上,洛青果然履行了他的諾言,自殺而亡。
墨衍頭痛極了,因為洛青最後看他的一眼,是在提醒他要完成約定。
這不過是墨衍日理萬機中比較小的那麼一件。他在當修士的時候在幹活,成了神還是要幹活。
墨衍唉聲歎氣道:“永生?簡直是永世不得超生啊。”
當然,當他看見折斷脖子的洛青還能以一種詭異的方式複活,就是後話了。
問天陣旁,衛鴻消失後。
“......又是這樣。”
謝離因落在地上,看着一大一小兩道人影消失了。他雖然不知道那個小孩是誰,他唯一知道的是,洛青又死了。
就跟之前一樣,他的夫君又離開了他。
他一點也不傷心,大概再過上幾百上千年,他就能再遇見他了罷。
謝離因壓着喉嚨裡的哭泣,像完全沒看見墨衍這個人,徑直回到合歡宗。
山崖上的法訣也消失了。咆哮的山石與洪水奔湧而下,一瀉千裡。神州大地上,無數生靈化為光點,沒入司命體内。
墨衍神清氣爽睜開眼,吐出一口舒暢的空氣,随後便甩袖消失在雲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