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指緊貼着靈均,忽然感受到劍身在偏移。
謝離因猛地睜開眼,迎面吹來一陣風,握着他的手在地上寫字。字寫完的時候,他眼角的淚水被吹幹了。
江月是第三世。去找——
謝離因讀了出來,可靈均忽然又不動了,風已經散了。
“去找什麼?倒是把話說完呀......”
謝離因靈光一現。莫非是天道将這一世抹去了?
心情大起大落讓他有些疲憊,但還好,謝離因已經緩過來了,心頭的堅定重新湧起。
他抓着失去靈力的靈均起身,心中已經有了決定。
他要去扶桑日隙。這件事情一定跟天道有關,無論如何,他也要冒這個險。
如果遇到守門的仙官,不知道對方肯不肯看在他過去的身份,放他過去呢?
結果就是,滿身是血的謝離因被司命救下。
“你還想上三十六重天?就算沒人為難你,憑你現在這副肉身,你連虛無界都過不了。”
謝離因掌心緊緊攏着那一小團白氣,擡頭哀求道:“墨衍,我必須要見到天道。不然我就沒辦法收集到足夠的意識,就差最後一世了。”
盡管他不明白天道為什麼要這麼做,謝離因知道,隻有天道才能找回衛鴻消失的第二世。
墨衍有些沉默,眼中透出冷峭。“夙因,原來你也會求人。”
他手中浮現一絲白氣,彈到謝離因手中,融為一體,發出穩固的光。
謝離因知道,意識已經收集夠了。可是為什麼墨衍會有衛鴻的意識?
“我在雲海宗見過他,喝過一次酒。”墨衍想起來那個一臉平靜地說出自己想去死的修士,冷笑一聲,“我最讨厭這種人,要死要活,隻活在自己的世界裡,永遠學不會适應。跟你一樣蠢。”
這是墨衍第一次譏諷他,也是謝離因第一次選擇了隐忍。
“謝謝。”
謝離因舉着那團冰涼的光,轉身向着溯光陣的方向走去。他的腳步為一聲苦澀的自嘲停下了。
“夙因,你還記得仙界的黃昏嗎?”
自己剛繼位司緣時,被繁雜的公務逼得偷偷在姻緣樹下抹眼淚,結果被無意經過的墨衍看到了。墨衍教了他很多事,而夙因也非常不客氣地把自己的工作推給他。
偶爾在晝夜交替時,司命和司祿會來到姻緣樹下,跟他一起看太陽沉下雲端,然後誇他額間的月相神紋很漂亮。
于是夙因就跌跌撞撞地變成了一個外強中幹的司緣。
“你和琅文都是我的朋友,我會一直記得。”
“如果有一日我會死,你會救我嗎?”
“當然。”
溯光陣中。
随着白氣融入陣眼,謝離因憑借以往的記憶,牽動陣法,試圖找出溯光陣覆蓋真實的奧秘。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溯光陣原來根本就沒有這個功能,因為溯光陣是他一手所創。
果不其然,在他感覺靈力受阻的時候,道祖的氣息降臨了。
在造物主的威壓之下,謝離因心頭掠過一絲恐懼。他擋在陣眼前,咬牙道:“把衛鴻還給我。”
“他不能回去。”
“為什麼!”
它威嚴的聲音未曾動搖:“我需要他。”
道祖躲過一團襲來的靈力,訝然地看着底下這個憤怒的小東西。雖然它絲毫沒有感到疼,但數量太多,讓它有些煩躁。
它突然有一種小孩叛逆期的無能為力感。
道祖正想給小東西一點顔色看看,它從虛空中裂開一道金色縫隙,露出其後浩瀚無垠的道。
一柄玄黃之戟正在裂縫中緩緩推出。戟鋒輕顫時,三千世界頓生異相。雷雲聚幕,狂龍盤旋。
它帶着開天辟地的混沌光芒刺向謝離因,又在他鼻前三寸處驟然消散,連頭發絲都沒斷過十根。
謝離因隻覺得是道祖有意為之,他投身陣法後,道祖在一片慌忙中被迫顯形,還罵罵咧咧的。
“反了你了!還敢搶我的身體!早知道就把青雲山也順手滅了!還不停下!”
謝離因睜開眼,發現自己站在山間,似乎離問天陣不遠。因為之前破壞的痕迹還在。
他耳邊一片嗡嗡聲,直到坐在一片溪水旁,洗了把臉,感覺才好些。
清澈的水面跳出第二張臉。
發梢的水珠順着少年的脖頸滑入衣領,膚色透着日光的痕迹。
他大概不過十四五歲,眉眼間因為稚氣顯得有些陌生,可是那高挺如山脊的鼻梁,已經透出日後獨屬于青雲山劍修的淩厲。
他的發間還纏繞着幾片青葉,看向謝離因的眸子亮得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