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在家裡呆着的阿莫斯被焦急的敲門聲砸出了疑惑,他還在想發生了什麼呢。
他去開門,看不清面容的人和他口裡凱拉落水身亡的事像是洪水那樣,就算他沒開門也有足夠的力量把這扇門沖爛。
接下來的事阿莫斯不太記得,匆忙籌備和參加葬禮的事他也不想記得。
“偶爾我會想,如果我沒有帶着僥幸想着先安撫母親,而是下定決心和她一起在這裡生活,我也許就會更加關注她,說不定還能阻止她的死亡。”
“我很愧疚。”
席恩:“可是,你還是去了聖埃默爾。”
事到如今還說這麼多。沒有讓去世的親人阻撓自己的腳步。
阿莫斯:“我知道,我最後還是遵循了自己的想法,把他們抛下了。”
“讓我難過吧,你總不能把我這點權利給剝奪,你幫我再多也不可以這樣做。”
席恩又開始摩挲襯衫上的紐扣,他喜歡穿帶紐扣的衣服,也許是方便他做這些小動作。
他不太想留在這裡,卻還是暫且忍耐下來看阿莫斯還能說出些什麼。
“這也是我愧疚的地方啊,都違背母親的意願去了聖埃默爾,卻還是不開心。剛入學的時候很不适應,成績很差,我就站在退學的邊緣。”
“說不定我真的錯了呢。”
他沉沉地注視着雙親的墓碑,這裡冰涼的不像是可以貯存靈魂的地方。
“可是我不願意承認。”
阿莫斯不願意承認,所以無論如何,他都會留在這裡,再努力一些,再機靈一些。順利從聖埃默爾畢業并不是無法完成的事情。
“所以雖然我對加梅教授把你找來的事挺不滿的,但也不得不承認,你确實有幫到我。”
阿莫斯垂下眼,沒有什麼語調上的起伏:
“謝謝。”
席恩對這種話很不感冒,接着話頭說“不用謝”。
他更加不感冒的是這樣的氛圍。
阿莫斯無言的悲傷拉扯着他,讓他感到很煩,也很不知所措,都快把衣服上的紐扣扯下來了。
“你的看望時間結束了嗎,還是需要再和他們說幾句。”
阿莫斯終歸是搖頭,已經沒什麼好說的了。
“那我們就走吧。”
然後他就被席恩扣住手腕,沒有任何停頓,不緊不慢地離開了這個地方。有時候穩定的步伐更能體現不在意。
他們就這樣回到了阿莫斯的家。
期間還得到一些路人的眼神,畢竟一個生面孔,一個近一年沒回來的孩子,得到些關注很正常。
席恩坐在他旁邊,兩人的視線都沒有落在對方身上。他問阿莫斯:“我能做些什麼讓你難過得少一些嗎?”
好似随口一問。
阿莫斯笑了笑,說:“做不到的,這份難過又沒辦法通過其他途徑去消解。”
難過是堆疊起來的,誘發難過的某一件事并不會因為其他開心事的出現就自行消散。隻能自己消解,等待開心壓過難過。
“想這麼多做什麼,如果你認為自己在堅持理想,想再多也要去做。”
“就算你想這麼多,也還是接受了加梅教授的邀請,也還是沒有拒絕我的幫助,不是嗎?”
說的和做的完全兩樣,這就是麻煩鬼。
阿莫斯聳聳肩,低下頭無奈地笑笑:
“是啊,我很别扭的。”
違背已故母親的意願,放下脆弱的自尊,卻還是會害怕自己走上了一條錯誤的路。
“你為什麼要和我說這些?”
阿莫斯聽到席恩這樣問,聲音發悶。
“我也不知道,”阿莫斯輕輕笑起來,“我也不知道我在期待什麼。”
他在期待席恩的憐憫嗎,期待席恩憐憫自己到會留在他身邊給予幫助。還是說,他在期待别的什麼東西呢?
湖水已經幹掉了,風一吹過卻還是泛起涼意。阿莫斯蜷起手指,抓到了如水般的夜晚,與此同時,他聽到席恩的聲音。
“我會幫你,你想要像你父親那樣來一場魔法冒險對嗎?”
“那是你的理想嗎?”
席恩望向阿莫斯,隻能看到他的側臉,表情很和緩,更讓人擔心。
“成為職業冒險家對魔法學徒的要求很高,也是一份很具有風險和誘惑力的職業。”
“雖然我沒有想要往這邊發展的想法,但在學業上我還可以幫助你達到冒險家的要求。”
“我們的約定可以更新了,到畢業前都有效,怎麼樣?”
席恩露出了那種調制無數次,熟練到讓人犯困的魔藥時,扔下處理好的魔藥材料,勉強分出一點心神觀察反應的神情。
在等待阿莫斯的回複前,他喃喃自語道:
“告訴我這些陳年往事,你到底想……”
聲音漸弱,席恩搖搖頭,放棄了這個不會有回答的問題,轉而對阿莫斯說道:
“但是,你不能再有這些負面想法,我會給你安排足夠任務讓你想不起來這些東西。全部都要聽我的。”
席恩摸上阿莫斯的手背,指頭自然地勾住掌心。阿莫斯擡一下手就可以松開了。
“我會幫你,證明你沒有錯。”
“我會說到做到,盡全力讓你更接近你的理想,那麼,你能接受這個條件嗎?”
理想這個詞聽上去很鼓舞人心。
阿莫斯答應了。這好像就是他所期待的。
席恩有這樣一種魔力,可以強硬地壓下阿莫斯的不安和疑惑,當他真的開口要求阿莫斯的時候,令阿莫斯感到莫大的安全感。
他真的這樣說了嗎?
席恩的品行讓阿莫斯知道他不會輕易地抛下自己,除此之外還能要求什麼呢?
門後的景象是充滿着陽光的,可這陽光卻帶有非凡的攻擊力,這扇門在阿莫斯猶豫之下打開了一點門縫,于是輕易地從門縫中瘋狂地擠進來,弄壞了門。
再也關不上了。
獨自一人品味沮喪和陰郁的時光再也回不來了。
席恩不會讓他再有這種機會。
這正是阿莫斯想要的。
“需要擁抱嗎,”席恩眨眨眼,無奈又自然地換了個說法,“不,應該說我現在想要擁抱你。”
前半句還有拒絕的餘地,後半句就是阿莫斯完全無法拒絕的請求了。
隔着衣物,貼着臉頰。
阿莫斯的脖頸蹭到了席恩的頭發,很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