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都偏殿。
寒冰棺放在一個樸素到不能再樸素的廂房裡。
隐藏一片樹葉最好的方法就是讓它融入森林。
如此機密之物本應層層把守,可穆清岑卻偏偏反其道而行之,尋常屋子如何,這裡便就如何。
穆清幽曾數次去正殿拜見兄長。與這秘密擦肩而過。
屋子裡寒氣逸散,靠近一步便是千百倍的冰冷刺骨。
本應在回京途中的穆清幽卻出現在這間屋子裡。
棺内的少女軀體身着紅衣,烏發如雲,雙眸緊閉,呼吸均勻,像在此甯靜休憩,一場好夢未醒。
她太熟悉了,熟悉得像是另一個自己。
身體與魂魄相牽引。
穆清幽的魂體不自覺向寒冰棺貼近,卻又在觸碰到的瞬間被寒冰棺的封印彈開。
這種熟悉感和牽引力,是她的身體無疑了。
這麼說來,她并非魔魂和冥修,要麼是人要麼是仙。
穆清岑此刻變得不可信起來;而溫庭玉說的話隻能信三分罷了。
寒意森森。
穆清幽竟有些惘然。
所有人都隻有自己才可以相信嗎?
她曾真心視穆清岑為兄長的。
王都城外。
穆清岑站在城牆上含笑等待。
瑤姬随侍在魔主身後神情複雜。她素來防備忌憚這位冥界來使。
縱然紅玉被洗清了記憶,五六年來作為穆清幽讓人挑不出絲毫破綻。
但瑤姬始終記得她發現穆清幽時,她身上紫電金雷的萬鈞之力和她身側那令魔魂不敢靠近的渡魂金錘。
野兔終究不是家兔,總會亮出獠牙。焉知不會咬斷猛虎喉嚨?
穆清幽一襲紫色流光錦,絞絲銀甲束身,白玉冠挽起烏發。
白馬魂器俊逸非凡,她騎在馬上風姿烨然。
好一個英姿非凡的少年将軍。
穆清岑一瞬間晃神。
瑤阿妹也是春風得意馬蹄疾,得意而隐秘地向阿姐眨眨眼。
瑤姬也泛起一絲笑意。
魔域一統算是解了内亂之憂;下一步便是追随魔尊奪回他們往日家園了。
穆清幽在城門下馬,遠遠向穆清岑施禮後,竟繞道去後面馬車裡牽出一個男子。
穆清岑定睛一看,原來是那溫姓幕僚。
他眯起眼睛問道:“瑤姬,這人的身份你可詳查了?”
“禀主上,此人應為我魔域子民無疑。曾有人在西南瘴林中見過他行獵;且他從西南至王都一路行醫,給人纾困解難,也算有些名氣。”瑤姬恭謹答道。
“原是如此。你回去再問問瑤阿妹,看清幽與這人是怎麼回事?”
“兄長,大軍還在城外。您是否要犒賞三軍,提振士氣?”穆清幽登上城牆,向兄長問好。
“自然。”穆清岑笑道,“你與我一道。”
“這不妥當。兄長為尊,我如何能與您一道?”穆清幽搖頭,“便讓我為您指揮将士,維持秩序吧。”
穆清岑看她半晌,摸了摸清幽的頭:“好妹妹。”
穆清幽垂首低眉,斂去眼中流光。
一場勝仗便引來主君如此試探,何況她身份有異,在便宜哥哥這裡就更要小心行事了。
點将台上。
穆清岑仍是那副溫潤柔弱的樣子,出口卻是驚雷:“你們做得很好,非常好。第二次仙魔大戰就為時不遠了,大家要好好保持這種狀态。是時,我魔域全民皆兵,自要報當日被鎮莽山之恥。當時是,天下沒有我魔族不能踏入的地方!”
點将台下将士們訓練有素,雖心中震動但隻是安靜片刻,便在頭領的帶領下振臂齊呼:“萬勝!萬勝!萬勝!”
溫庭玉跟着喊“萬勝”,卻有些心不在焉。
穆清幽看一眼溫庭玉,心下有了其他打算。
王都正殿。
正是兄妹團聚之時。
瑤姬護衛穆清岑;瑤阿妹緊跟穆清幽。
卻偏偏來了個不知所謂的外人。
“這位便是溫幕僚吧。”穆清岑揮手免他施禮,含笑問詢,“聽聞你在敵營很是勇武,曾與清幽一同挾持賊首姜然。今日一見果然不凡。”
“豈敢得魔主如此贊譽。”溫庭玉堅持把禮行完,“在下隻因主上英明,才得以施展抱負,為我魔域盡綿薄之力。”
穆清幽在一旁看兩人你來我往,悠悠然投下一個驚雷:“今日帶他來是有一事要禀明兄長:我欲與溫幕僚成親。我很喜歡溫幕僚。”
溫庭玉極為震驚,猛地看向穆清幽。這算什麼?
瑤阿妹瞪大了眼睛,姓溫的何時勾引了少主?
瑤姬聞言細細打量溫庭玉,他有什麼過人之處,能讓棘手的穆清幽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