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雲疏停下腳步,回頭看向她,問道:“我現在要怎麼做?”
江绮離張着嘴,愣怔着,一時間沒有回答。
“我要和他道歉嗎?”
江雲疏又問。
此話一出,江绮離心中“咯噔”一聲,當即以為她是生氣了,慌忙擡眼看向她。
卻見那少女的眼眸漆黑濃稠,仿佛無波寒潭,又像是無盡深淵。
她平靜淡漠地看過來,似乎隻是在真心疑惑發問。
江绮離失語。
“當然不用。”後邊的江雙钰輕輕放下餐具,站起,走到江雙禮側前方,對着江雲疏笑着說道,“他心情不好,與你無關。你吃飽了嗎?要不要再坐下吃一點?”
江雲疏了然地點點頭,道一聲“不用了”,轉回頭繼續走了。
他們說上次她就是在一邊什麼反應都沒有才會讓人不高興,但這一次,那個人的不滿和仇視是對着她的,她學着他們去安慰他,隻會适得其反。
不能安慰,不能繼續自己做自己的事情,那就隻能走了。
“真奇怪……”
江雲疏心中發出一聲淡淡的疑惑。
她想當一個人,不是為了自己天天開心嗎?
為什麼現在變成了要讓别人開心、讓别人滿意她自己?
要關注考慮那麼多的人,好煩…… 煩?
江雲疏愣愣的,感知了一下自己心中湧起的焦躁和不悅。
悶悶的,壓抑的,仿佛水鬼纏身……沒錯,沒感知錯。
江雲疏眨了眨眼睛,上樓梯的腳步動作頓了一下。
她是不是,有點學會當人了?
可當人的感覺,好像……她并沒有多喜歡。
她不開心,或許,開心了就喜歡了?
那什麼時候,能開心啊……?
“開心,開心。”江雲疏走上樓梯,心中默念着,“我想開心,我想天天開心。”
…………
樓下。
女人和江绮離松開了手,江雙禮踉跄兩步,紅着眼睛不說話,也不走動,就直直地杵在原地。
倔犟脾氣……女人瞥了他一眼,心中暗歎。
有些事、有些話,不能從她嘴裡直白地講出來,能不能悟到,悟到之後能不能照做,全看他們自己。
這孩子,聰明是聰明,就是太直了,頭腦一根筋不懂變通。
但她也隻能緩和了語氣,柔聲說道:“雙禮,先去把飯吃了好不好。”
江雙禮流着眼淚,沒有回應,仿佛腳下在這一塊地面上紮根了一般一動不動。
女人眼中閃過不耐,雙钰的事情剛剛結束,他又折騰這一出,沒完沒了,她還非得在這裡陪着勸着不能走。
“媽媽,沒關心,我們還有下午茶吃呢,他不會餓的。”江雙钰揚起笑容,開口道,“媽媽和绮離先吃吧,我帶他上去休息一會兒就好啦。”
江绮離也笑了笑,說道:“是了媽媽,他們兩個總有話要說,我們不打擾他們啦。”
女人當即順坡下驢,笑着點頭,“好啊,雙钰你和雙禮上去吧,和他好好說一說。”
江雙钰朝着他們明媚地笑了笑,乖巧點頭應了一聲,伸手牽走了不發一語的江雙禮。
江雙禮紅着眼眶,淚水邊在眼眶裡打着轉兒,邊時不時滑落兩顆在臉頰,腳下卻是順從地跟着她走回自己的房間。
關緊了門,江雙钰牽着他來到房間裡的桌椅邊坐下。
江雙钰探身抱了抱他,輕聲道:“别難過了,我沒事。”
“怎麼會沒事呢……”江雙禮哽咽着開口,低聲道,“你明明之前那麼讨厭她,一周不見,你就像是變了個人一樣……”
江雙钰喉嚨間滾動了一下,艱難開口,聲音幹澀:“我沒事,我隻是……想明白了。”
“我們這些早早被丢出祖地的天賦不高的人,沒有實力就沒有資源,沒有資源就沒有實力,永遠要在原地打轉兒。”
她深呼吸,顫抖着聲音輕輕說道,“可我們現在隻要和她維持一個表面上的和諧共處,就可以得到更多的資源和機會……你還記得前幾個月江绮離拿到的那個名額嗎?”
她抽了抽鼻子,說道:“那些名額原本是輪不到我們這樣的邊緣人物的,但我們現在隻要和她和諧共處,過幾年我們也有機會拿到。”
江雙钰松開手,直起腰,墨色的眼眸含着眼淚,看着面前的少年,哽咽着說道:“這是爸爸媽媽為我們争取來的機會,我們隻要忍一忍,心裡不管怎麼想,面上友好一點就可以了。”
江雙禮流着淚,閉了閉眼。
他都明白,隻是……說不清心裡到底是什麼想法,他隻是覺得憤恨不甘。
他腦海中閃過了很多畫面,是江雲疏冷着臉的樣子,從小到大,他們從來不能在江雲疏眼中看到他們的身影。
明明是住進他們家的人,卻從來不會對他們示好。
江雲疏孤傲得令人生恨。
江雙禮哭着說:“可這裡是我們家啊……”
江雙钰流着淚水,苦笑着說道:“你忘了嗎……
“我們的家,從始至終,隻有一個江家。”
拼拼湊湊來幾個人住在一個房子裡,像家,又從來不是真正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