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品在這之後,為了求得和成子钏的友誼,幾乎是死纏爛打,使出渾身解數。
就像現在,她拿出她最珍視的午休時間,硬是跟着成子钏一道去項目組。
說是想一起去學習一下,其實就是想纏着她。
項目組這樓是政府安排的,離火車站七百米。
閘口的杆子擡了起來,保安卻攔在了前面。
不讓車開進去。
“你們哪裡的?”
“27樓信息測試的,來看場地的。”
“攔的就是你們!這兩天一天來幾波人,車子停得亂糟糟的,下通知了,10月1号起,你們一輛車都不許開進去!”
“師傅,”
成子钏把着方向盤,帶笑商量:“您剛才也說了,10月1号起,現在是9月,既然杆都擡了,就讓我們進去吧。”
小品最愛的就是成子钏這一點。
剛,但是軟剛,淡定而又強大。
有時候還能笑着剛,什麼話都好好說,笑着都能散出氣勢來。
安品鹿就把握不好那個度,就像看着量杯裡的标尺倒水,但手抖,要麼少了,要麼多了。
一剛,要麼瘋了,顯得無理取鬧,要麼哭了,顯軟弱。
成子钏說着看了一下後視鏡:
“後面的車都等着呢。”
那師傅似乎對于27樓的“生客”懷有相當的敵意,顯得異常固執——
大步一擺,指着後面那輛車說:
“你!你!你!往後倒!”
那輛車一動不動。
“我也是27樓的,我今天不會往後倒,要麼今天就堵在這裡。”
成子钏聽見踩着刹車的油門轟鳴聲:
“前面的車,往裡開!”
成子钏眼睛往左微移,後視鏡裡看到後面跟着一輛黑色的SUV。
座駕上的人戴了一副墨鏡,手肘抵在車窗邊緣。
那保安顯得很錯愕,後車人的聲音不大,但吐字非常清晰,疏懶中帶着一種決絕——
讓你相信,他今日絕對不會倒這個車。
保安撇了撇嘴,朝成子钏揮了揮手。
成子钏一腳油門,右拐進了地面停車場。
刹那間的推背感像是激活了安品鹿,剛才不敢吱聲,離了閘門口卻一直在罵,地面停車場的車位像長久無人無津,似乎每一個都在朝它們招手。安品鹿罵得越發厲害,最後把保安定義在狗仗人勢的一類人。
“你那個彎拐得真果斷!就是應該在他面前這麼拐!”
成子钏合了車門,四下裡看了一眼:
“我不是向他示威的。”
“哦。”
成子钏一笑:
“是後面那哥們給我壓力了,總感覺我再不走,他要一腳油門撞上來!”
聽成子钏調侃,安品鹿笑了,她自己一個體制内公務員,三天兩頭在壓迫和反抗的主題上打轉。
每當這種時候“赢了”一切她感覺裡的不公平——
就覺得無比暢快。
安品鹿顯得很興奮,裹着成子钏的臂彎就去找電梯。
她這個鹿字起得很好,有搜尋意,在尋路上面總有天賦。
到了底樓,恰好看見一個進電梯的身影,兩個人快了兩步,感覺裡是趕不上了,到了卻發現電梯門大敞着。
一隻手擋住了電梯門。
電梯裡的人擡目看了她們一眼。
“多謝。”
兩人跨步進電梯。
“沒事。”
這人聲音很特别,一種特别的疏懶,成子钏聽出來是剛才車上的人。
聽剛才他和保安的對話,他也是上27樓的。
電梯門一合緊,鏡面一樣的電梯門。
那人仰起頭來,兩人的目光透過電梯門相遇了。
“成子钏。”
自己的名字從他的嘴裡念出來,三個字的排列組合似乎亂了,又沒亂。
“陸浮閑。”
成子钏沒有回避他鏡面裡的目光。
他轉過臉來,順勢将手裡的汽車鑰匙放進兜裡:
“聽了你名字一兩年了,和我印象中幾乎一樣。”
成子钏不知道汪厚處是怎麼說她的,說到一個陌生人對自己有這麼深的印象。
陸浮閑看了她一眼,側了側頭:
“那我呢,和你印象中差不多麼?”
成子钏腦海裡不知道為什麼跳出小孔那句“一見他就想和他□□”,無數人形容他的情景刹那間從眼前播過,一幀一幀,其實她的回答隻不過慢了一秒,卻像時光機摁了暫停一樣,最後定格在他虛擋電梯的畫面上。
“差不多,一樣友善。”
他垂頭笑出了聲:
“老汪一定說些關于我的……‘奇聞轶事’……初次見面……”
陸浮閑的語調低沉中帶了點虛無。
說着眼皮一耷,手指微動。
成子钏本能地伸出手:
“幸會……”
陸浮閑眼神微帶笑意:
“抱歉,初次見面,沒留個好印象……”
斯斯那一句“眼神很真摯”,其實是相當貼切的。
電梯門開了。